“多少也吃一点儿。”韶北川把苹果切成了块放在碗里,氧化成褐色的苹果被倒掉了几轮,韶芍躺在床上还是不肯动嘴。
“吃不动啊……”韶芍头靠在枕头上,整个人都瘦了一圈,脸颊向内微微凹陷,面色也不健康。
“太疼了,那个透析前针刺,真的太疼了……这是人受的吗……”
韶北川放下玻璃碗,抽了一张湿巾把指尖的果汁擦干净。黄昏的阳光从窗户外斜照进来,在少年的侧脸上镀了一层金。
纤长的睫毛轻轻颤着,他也瘦了,脸颊凹陷得比韶芍还要厉害。单薄得嘴唇上掀起了白皮,他嗫嚅了两下,道:“你再仔细想想,到底吃了什么东西,能把自己搞成这种鬼样子。”
“我不知道啊……”韶芍憋屈,她一日三餐按时吃饭,都是平日里吃的饭菜,也没什么特别的呀。
韶北川看着她,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又过了一会儿,韶芍嚎啕大哭着被推走做血液透析,韶北川一个人坐在病房里,靠着抱枕随意翻动手机。
电话响了,他看了一眼,接通。
“你姐怎么样了?”听筒里传来韶顾安的声音,环境很嘈杂,到处都是挂号和来往的走动声。
“挺好的,医生说恢复得不错。”韶北川揉了一下眉,他知道自己父亲还在医院照顾外婆。老人的身体走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了,家人强行拽着不愿放她走,每天都靠着输营养液维持生命。
“你给你姐说,我和你妈明天就到。小芍不听话,你好好盯着她养病,年纪轻轻,别把身子亏了……”
“知道了。”韶北川应付着,“忙去吧,没什么事情我就挂了。”
听筒里嘈杂的声音像山一样压来,在他背上又不断加码。
床头的柜子上,韶芍留下来的手机震动了几下,来电铃声响起。
韶北川举着电话,伸手拿过手机,一串号码映入眼帘。
“好了,我知道……”应付着韶爸,他盯着不断闪烁的屏幕,声音不耐:“我有事儿,实在忙的话,你们也不用过来,我留在海市照顾她……”
铃声在空荡的病房中回响,韶北川的目光越来越低沉。
“挂了,爸,有事再联系。“
铃声快要结束了,韶北川抢在它熄灭之前划开了接听键。
良久的沉默,对面也没有声音。
“窦先生。”韶北川张嘴,他下意识地往门外看了一眼,没有人,门紧闭着。
电话那端静默了两三秒,张口,男人的声音传了过来:“你姐姐呢?”
“去做肾透析了。”
对面一愣:“她住院了?”
韶北川嗤笑出声,心里跟着一酸,“你都不知道吗?许多天了,捡了条命回来。”
这就是她姐姐喜欢过的男人么?
韶北川只在小时候见过他,沉稳俊逸,他看一眼就知道这个男人比自己强了太多。不甘里藏了一丝宽慰,有更好的人陪在她身边,是好事。
“哪个医院?”
“你若是担心她,还是别来了。她不见你会更好一点。”韶北川看了一眼窗外,阳光宏大静默,外面被染了一片温柔的橘黄。
对面没了声响,听筒里面有海浪声,很轻,荒芜的风里吹来鸥鸣。
“你告诉她不要去联系郑清源,我护不住她了。”
“什么郑清源?”韶北川蹙眉,握着手机的指节攥紧了:“你带她去做什么了?”
“别掺和这些事情,你只管告诉她,让她离梁裕也远点儿。”
“你先把话说清楚,什么梁裕?”韶北川觉得心被猫挠过的乱麻,细密的恐惧贴着地板爬了上来。
窦衍护不住了。她到底怎么了?
对面好像有人喊了男人一声,电话挂的很急促。
海风一下子被切断了,听筒里传来有节奏的“嘟、嘟、嘟”,之后是长久的静默。
空调吹送着微风,墙上的指针一步一步绕圈走,时间汇成了一个漩涡,把人深深吸了进去。
漩涡的下面是什么,没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