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在她领导手下人做个新事业的时候,也十分容易让人信服,每当她说几句勉励的话就能立刻让人气血上扬,恨不得立刻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从这上来看祯娘别说不像个她这般年纪的小姑娘了,就是说想过女孩子都很难。通常这样的威势和气质只有那些铁血派的男子家主才能有,好几个出名商界大佬年轻时候就是这样的性子。
苗延龄忍不住走神胡思乱想:大小姐这样的性子,也不知是好是坏。对于顾家产业来说自然是再好也没有了,不知多少人家求一个这样的继承人不能得呢!然而对于大小姐将来过日子就可能不是好事了。
这也是不用多说的,谁家男子会容忍有个这样强势的妻子——特别是听说祯娘许亲的周将军也不是什么软和人。不过想过苗延龄心里又觉得自己多虑了,如今的世道女子虽然依然大都依附男子,但是那些独当一面的女子多得是不要男人也活的好好的。
说到这个商场上还有说法呢——什么时候都不要小看女子,要么是被男子死死压制混不出来的妇人,要么就是在男子的重围中突了出来的巾帼英雄。这样的女子往往比同一个层次的男子厉害得多,绝不能对她放松,不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输了。
不过苗延龄也就是稍稍想了想,毕竟这时候正与祯娘商议事情,哪能一直走神。听过祯娘几句评价后,他又指着一本小册子说起另一桩生意:“扬州最近有意在旧城建立一所新的书院,不过资本一切由民间筹集——好处是地皮不要钱,将来书院周边的地皮也有相当一部分划分给出钱的人。”
这当然是一个好生意,扬州本来就是寸土寸金的地界儿。至于那些贫民聚集的旧城虽然不值钱,但是只要有官府介入改变,立刻就能炒热地皮,红火起来。
要知道扬州早就随着越来越多周边人涌入变得拥挤不堪了,特别是更加安全繁华的地面。如今虽然只是旧城区修建一所新书院,但也等于是借助官府的力量改造一部分旧城区了。那时候周边变得清明繁华几乎是一定的,这时候书院周边的地皮只要做好筹划,按着所处位置,或者建宅子或者修铺面,转手就是钱。
所以说还是有钱的好处多,原本不显山不露水的时候这样的事儿可没有她家的份儿——就是有她家也不能轻易做,要知道其中的花费可不少。就是因为这样世间才会有钱的越有钱么,原来是祯娘常常想着做生意的路子,如今只等着料理找上门来的赚钱路子时候都不够了。
祯娘也是仔细听着这些,对于苗延龄重点推介的生意基本上都是应了下来。等到这些事情说完,就有小丫鬟前来道:“太太让告诉小姐和苗掌柜,今日要留客用晚饭了,实在赶不及过来见面,但凡有什么说的,请小姐和苗掌柜自己定下就是了。”
两人看了对方一眼,祯娘拿出怀表来,果然是快要晚饭的样子,因此吩咐道:“既然是这样,你们也去厨房,让精心做一席饭菜来。我这里也要留客,与苗掌柜一时半会商议不完事情。”
在一般商户人家留下掌柜吃饭实在是很常见的,甚至当作亲人一般也不是没有。听说鲁地那边,不管年纪,家主成年的,底下掌柜伙计等一律叫家主为‘爹’,家主夫人为‘娘’,就是因为这个。
但是在顾家并不多见,顾周氏本就是个妇人,偏偏年纪还不到不能说闲话的时候,因此她也只能格外注意一些。除了逢年过节所有掌柜齐聚外,其余时候少有留饭的。各位掌柜的也很知道她的小心,也十分自觉,每每到了饭点之前就会告辞。
这一回苗延龄却是忘记了,这时候赶忙道:“大小姐别忙,拙荆已经早在家备好了,这时候实在不必劳烦了。”
祯娘却是脸色不变道:“苗掌柜才不必忙,原先苗掌柜一直眼神不定,显然是还有事情没说的——而且还不是一时半会儿说得完的,既然是这样。那便吃过后再说罢,至于别的忌讳,并不用担心。”
顾周氏这个四十出头的妇人还能忌讳和苗延龄这个五六十岁的男子传绯闻,祯娘这个妙龄少女却反而不用 ——谁都知道这是无稽之谈了不是。
最终苗延龄还是点了点头——吃过这一餐精致用心的饭菜后,两人又接着再谈事情。
祯娘只不过是接过旁边丫鬟上来的清茶,有看着苗延龄之前带来的册子。身上气势稳重又惊人,一直维持着之前她让人不能拒绝的样子。只是淡淡道:“若是我没有猜错的话,是之前母亲说过的让给新荐几个能干人的事儿罢。”
鬼使神差的,苗延龄道:“大小姐果然是明见万里,原来与太太商量过的事情有了定数,竟然是一看就知道了,原本只有我自己心里有些数的。”
直白些说这就是拍马屁了,苗延龄从来不是个说这个的,至少对着顾周氏他没有过。却没想到今日对着孙女年纪的大小姐脱口而出,本该是有些滑稽可笑的,但是在祯娘古井无波的神色下竟然又有些理所当然了。
第77章
祯娘认认真真看了苗掌柜一会儿, 到底没有说出哪儿不对的话来,只不过轻飘飘一句:“以后别这样说话了, 苗掌柜不是常常说这话的人——您合该和我说正正经经的事业。还是说回给家里荐了哪些人过来。”
苗延龄也是松了一口气, 要知道说完他也觉得有些尴尬, 此时正好转到别的话头, 于是赶忙道:“我也写了个条子方便太太和小姐看过,这上头列了大概十几个人才,都是能给东家赚钱的, 只看太太和小姐要哪些人了。”
祯娘扫了一眼那条子道:“似乎都是些很有经验的了,怎么不像以往荐来一些刚刚出了学堂的?”
苗延龄详详细细道:“原来家里产业也是固定的, 只有小姐会做出新事业。不过大概从别处抽调几个人来料理也就够了,如今却不是这样简单。这几日有许多生意要开始做了, 所以也要多多请来人才——况且要是那些能够独当一面的,初出茅庐的小年轻哪里扛得住。”
祯娘点点头算是知道了,纸条子上都是经验老道履历漂亮之人。至少是做过分掌柜, 业内小有名气的。而如今则是或者赋闲在家, 或者与现东家有些矛盾——这样的, 凭着顾家现在的名声去请, 十有八九是能成的。
祯娘与苗延龄商议着给这十几人排了个位次, 然后打算从前到后请,有人无意的就往后跳就是了,总之要足够十人左右就是了。
商议过这些, 天色已经迟了,祯娘只吩咐外头的人仔细, 多多叮嘱车夫,小心谨慎着送苗掌柜回家。至于她自己则是往安乐堂去了,这时候客人果然已经去了,只有顾周氏正在翻阅一些邸报。
祯娘把个小册子和纸条都呈上道:“这是苗掌柜送来的,其中有些是能做的好生意,还有一些则是之前说过的,母亲让新荐来的一些来之能大用的人才。这个我与苗掌柜排了个位次,打算按着这个去请够十人左右就是了。”
顾周氏果然没有一点要插手的意思都没有,甚至不去看那册子,只不过随意瞥了一眼那纸条,顺手拿笔做了一个小小改动。祯娘过去看,把个排在十名开外的放到了十名里头。
祯娘略微有些不解,毕竟但看这人履历并不觉得相比他上头的那些人有什么优势,不懂顾周氏为什么提出他来。不过无意中看过这人的籍贯出身之类,祯娘一瞬间福至心灵。
果然顾周氏指着这人的名字道:“这个毛文明既然能让苗掌柜荐来,那就是有些本事的,与其他人也就是伯仲之间。但是他有一点我觉得格外好,因此把他提前——他是山西人。”
天底下最有名的商人无非是东南豪商和晋商,同样的伙计、供奉、掌柜这些人也是这两地出的最多了。不仅供应自己本地商贾驱使,还能行销天下——就如同说到师爷,大家都只认绍兴师爷一般。说到这些经商帮手,大家一般也只认这两块地域招牌。
因此地处金陵的顾家寻摸人才,能荐来山西人并不奇怪。不过到底本来金陵就在东南窝里,更多是本地人,所以就只有这一个山西人了。
当然,特地挑出他来并不是顾周氏想让自家产业里多各处人才,这不过是一个母亲的拳拳慈母心罢了——祯娘立刻就要嫁到山西,手边得用的人不能一个地头蛇都没有。多的可以到了山西再慢慢招募,但开始一个熟悉行情的总该有的。
祯娘在顾周氏点出之前的一瞬间已经略有所悟了,这时候心里有微微的酸涩 ——原本她是不去多想成亲的事儿的,最近却越发想起来了。只是每回想起又是下意识回避,似乎有什么会随着出嫁不同的样子。
其中最大的不同大概就是不能再有母亲的陪伴了罢——之前虽说说的是顾周氏与祯娘一起去山西,但她自己最终还是决定留在金陵几年再说。其中理由很是复杂,既有对祯娘的考量,也有对这几年珍珠生意抓紧的顾虑,还是人在金陵方便指挥一些。
祯娘这时候难得十分温驯小儿女地枕在顾周氏的膝头,顾周氏则是拿手轻轻抚摸祯娘的额头,摩挲着她的脖子:“人说嫁人是女人的第二次投胎,于你这样的女孩子倒是不至于这般,娘信你的性子,真是到了那般地步,自己也能走出一条路来。但是做母亲的心思都是一样,尽可能地让儿女一生的路都顺遂一些。这个毛文明也只是一步闲子而已,我只是想到一样做一样,只要你好好的。”
祯娘微微往顾周氏怀里又靠了靠,她越发不愿意抬头了——这时候她只觉得自己眼圈儿都红了。一时之间祯娘无话,只是安安静静的。
母女之间的温情脉脉似乎是有感染力,周遭的下人也轻手轻脚起来。直到顾周氏又拍了拍祯娘的脊背,道:“倒是长大了像小孩子一些,你小时候也难得见在母亲怀里撒娇的,这些日子倒是见得多些了。”
等到祯娘慢吞吞地起身,她轻轻替祯娘理了理鬓发,吩咐底下人道:“照顾小姐沐浴罢,今日小姐歇息在安乐堂了,你们都打点起来。”
当日母女两个是一同就寝的,难得说了母女之间的悄悄话。当然,大多数是顾周氏说,祯娘来听。顾周氏似乎是有一肚子的人生道理要传授祯娘,其中最多的是夫妻之道,其实说来她与祯娘父亲也算不得长久夫妻,也不知道怎么积攒这许多。
之后自然是日子该怎么过,照常着过。就连顾家的人流热潮也渐渐过去了,毕竟‘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么,天下之大有多少了不得的人物,顾家能够炙手可热这些日子已经算是十分难得了。
随着这些繁忙过去,顾家似乎又恢复了以往的平静——顾周氏与顾祯娘两个女主人各司其职各有消遣,悠闲度日就是了。当然,这其中的应酬也算是悠闲度日中的一部分,要知道对于成日无事的妇人来说这本就是娱乐,自然就算是了。
譬如这一日顾周氏就要带着祯娘去到盛国公府给玉浣添妆——所谓添妆就是女子出嫁之前由着亲朋好友相贺,所有人或多或少拿出东西添入新娘子的箱笼当作嫁妆,表达自家心意。
这往往是办在成亲临近的时候,即是说玉浣已经要成亲了——这也不稀奇,玉浣是这些女孩子里最大的一个,数着日子就要满十八了,正是嫁人的好时候。况且她不办事,底下的妹妹们也不好筹备么。
于是这一日因为玉浣佳期将近,盛国公府一力先替他簪了髻,设宴在家里静园中,会集平常走动相处亲丁女眷,与她添妆把盏。
顾周氏自然在前头与玉浣母亲小王氏等说话,祯娘则是到了后头,连着一帮子女孩子说话。她到的时候少见不是最后一个到的,也不知一个宅门里的姐妹怎么比祯娘这个住在外头的还来得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