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嬷嬷愤愤冷哼,说:“再也别提那夏嫂子,没轻没重的,明天就赶她出去。”
沈荣华本想仔细问问夏嫂子怎么得罪了周嬷嬷,看到佟嬷嬷冲她使眼色,又转移了话题,“佟嬷嬷,人抓住了吗?来接头的是什么身份?谁派来的?”
佟嬷嬷点点头,说:“人是抓住了,可她们咬定钢牙不开口,什么也没问出来。外面来的年轻媳妇不是篱园的人,在篱园里面跟那媳妇接头的是个婆子,老奴也没什么印象,估计跟那几个要放火烧祠堂的婆子一样,是临时混进来的。”
“怎么才一两天就混进来了那么多生人?江嬷嬷这个篱园总管事的心也太大了。”周嬷嬷皱眉叹气说:“要不把江嬷嬷叫起来问清楚,这可不是小事。”
沈荣华摇头一笑,说:“江嬷嬷身体不好,正在养病,就不要特意惊动她了。现在篱园由我主事,这件事就由我全权处理,反正人抓住了,事情也就好办了。”
佟嬷嬷应声,问:“姑娘打算怎么处理?”
“人抓住了,不管是什么身份,来干什么,半夜三更到篱园里外串通就是居心不良。先把人狠狠打一顿,再派人告知给篱园各处加强防备、引以为戒。”
把里外照应、互通消息的人抓起来打一顿,还要大张旗鼓告知各处,就是要逼着在幕后指使她们的人跳出来。幕后之人能沉住气不要紧,沈荣华有的是办法逼她入瓮。这一次,主动权握到了她手里,何时出手都是先发制人。
“刚抓到人,老奴就交待婆子们不管她们说不说,先把人打一顿,老奴来时正打着呢。”佟嬷嬷停顿了一会儿,又说:“一会儿老奴就亲自去告知各处。”
“把告知各处的事交给周嬷嬷去做。”沈荣华给佟嬷嬷使了眼色,又说:“今晚已有人来接头了,肯定不能消停,你还要带人各处巡查,以防卫为主。”
佟嬷嬷会意,点头说:“姑娘安排得当,老奴去准备,就先从祠堂开始。”
沈荣华笑了笑,转向周嬷嬷,说:“篱园现在正缺人,夏嫂子干活不错,其它事就先放一放。嬷嬷不但要把那件事告知各处,还要负责看守刚抓到的人。”
“姑娘放心,老奴这就去。”周嬷嬷接过令牌,带着几个婆子走了。
初霜带虫七过来见过佟嬷嬷,沈荣华又交待了几句,就让虫七和佟嬷嬷去了祠堂。沈荣华歇了口气,初霜回房准备了些东西,两人这才往祠堂走去。
“姑娘,篱园就二三十个婆子媳妇,突然就多出了几个,江嬷嬷这总管事会一无所知吗?”初霜满脸猜疑,又低声说:“江嬷嬷会不会……”
沈荣华摇了摇头,很坚定地说:“不会,江嬷嬷不会跟那些人勾结,更不会存害我之心,她顶多就是对一些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篱园虽说下人不多,有心之人隐藏、安插几个人还不成问题,由此可见,我们的耳目还是不够灵通。”
初霜点点头,说:“奴婢倒觉得这次是个机会。”
“你说得对,这次是个大清洗的机会,要想把篱园紧握在手中,就要以这次为契机。”沈荣华很欣赏初霜的聪明和敏睿,在她面前也不会掩饰自己的心术。
沈荣华和初霜边走边说,很快就来到了祠堂外面的空场地上。她们没看到虫七和佟嬷嬷等人,周围也没有灯火,山林寂静,子时已过的深夜更显森凉。沈荣华有些胆颤,她紧紧抓住初霜的手,正想叫人,就听到四周的地面上传来簌簌的响声,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地上爬行一般,听起来异常瘆人。
“姑娘你看,虫子,好、好多……啊——”初霜紧紧抱住沈荣华,浑身发抖。
“别怕,虫子不咬,不要乱动。”虫七的声音从暗夜的角落里传来。
沈荣华光顾抬头找人了,听到地上传来怪异的爬行声,她也没低头,又听初霜说有虫子,她赶紧闭上了眼,与初霜抱在一起。眼不见为净,光听地上的声音,就能让她从心底感觉到恐惧。一个经历过生死,有前世悲惨记忆的人本来胆子极大,能让她在看不到的情况下就打心里发颤,可见她身处的氛围有多么恐怖。
簌簌爬行声渐渐远去,直到低不可闻,虫七说没事了,周围亮起了灯,沈荣华才松了一口气。地上一只虫子也没有,可在她和初霜脚面周围都是虫子爬过的痕迹。初霜仍在皱着眉头瑟瑟发抖,而沈荣华则庆幸自己什么都没看到。
“姑娘,都准备好了。”佟嬷嬷指了指祠堂一旁的花房。
“你去审问吧!怎么惩治她们就听虫七的。”沈荣华裹紧披风,不敢想像花房的情景,更不敢亲自去花房审问了,“我带初霜去祠堂的门房里休息一会儿。”
“初霜胆子不是很大吗?怕什么?都是夏天里常见的虫子,今天二月二,也是虫子露头的日子里。”佟嬷嬷嘴上这么说,其实刚才她的眼睛闭得比谁都紧。
“让姑娘和嬷嬷见笑了,虫七知道我和姑娘要来,也不提前嘱咐一声。吓到我倒没事,要是吓坏了姑娘,看他怎么交待。”初霜是真的被吓怕了,刚才所见所闻和她自己死在梦中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恐怖感觉,却都能让她心惊胆颤。
“可能他不知道咱们来得这么快。”沈荣华边说边扶着初霜去了祠堂的门房。
她们刚进到门房,还没坐下,就听到花房里传来惊恐凄厉的喊叫声。不一会儿,喊叫声就变成了撕心裂肺的哭叫声,不到一柱香的时间,求救讨饶声传来。
看来请虫七帮忙审问是正确的,那几个老婆子有福开眼了,就让她们好好“享受”一番吧!不流一滴血,不受一点伤,明天刘知府来审问也不会发现痕迹。沈荣华要在今晚知道最真实的真相,然后再把真相修饰一番。明天,刘知府问到了口供有多少水分也由她来定了,只有这样才能隐藏部分真相,把她自己择清。
“沈二姑娘。”虫七敲了敲门,吓得初霜吸了口气,就往沈荣华的身后躲。
“进来。”沈荣华见虫七推门而入,笑了笑,说:“你看都把初霜吓坏了。”
虫七抓着头干笑几声,说:“实在抱歉,我没想到你们来得那么快。今年的春来得早,没用费事就召唤到了那么多虫子,没想到吓坏了初霜姑娘。”
“你不用介意,我、我没事,我不害怕。”初霜口不随心,说得很勉强。
沈荣华拍了拍初霜的手,转向虫七说:“真没想到你有这个绝活儿。”
在沈荣华的前世,她差点成了虫七的妻,可那时她对虫七知之甚少。她只知道虫七有一个特殊的名字,是一个忠心的随从,有以死正身的勇气。后来,她不只一次想如果当时她答应嫁给虫七,结局会不会好一些。每一次,她都会给出自己否定的答案,只要沈臻静活着,就不会让她有一天的好日子过。
重生之后,除了她身边的人,虫七是她遇到的在她的前世中与她有渊源的第一个外人。上天在赐给她新生的同时,又赐了她弥补缺憾的机缘。今生,她会视虫七为挚友,可一想到虫七那个丧木神主子,一切美好在一瞬间又都泡汤了。
“你是怎么召唤虫子的?有什么法宝?”沈荣华表现出极高的兴致,“是不是跟你的名字有关?我猜虫七一定是你的代号,你的名字叫什么?”
“召唤虫子是我家公子教我的,用他的话说这是雕虫小技,根本不需要什么法宝,就是用一种特制的香料,还有一根木笛。”
“你家主子会召唤虫子?”沈荣华倒吸一口冷气,暗自庆幸还没把连成骏得罪得太狠,否则,还不知道连成骏会给她什么样的“惊喜”呢。
“应该会吧!我没见他弄过,他只给了我两样东西。”虫七从袖袋拿出一个小铁盒,打开给沈荣华看,又说:“虫七就是我的名字,这名字还是拜我家大公子所赐,跟我会召唤虫子没直接关系,因为我家大公子不知道我会召唤虫子。”
虫七所说的大公子就是镇国公世子连轶的嫡长子连成驭。在军中及武将阵营,连成驭是公认的帅才,善谋略,善治军,是有儒生风采的猛将。有这样一位身份尊贵、文武双全,又口碑极佳的兄长,连成骏虽说本事不小,又有圣勇长公主这个后台,想必在镇国公府的处境依旧很尴尬。否则,连成骏的贴身随从也不会被连成驭赐名为虫七,奴才是虫,主子又能高气到哪里?
“你为帮我倒露出了自己的技艺,我不胜感激。”沈荣华虫七产生了很大的兴趣,笑了笑,问:“你的家乡在哪里?你家里还有父母亲人吗?”
虫七摇了摇头,苦笑说:“我是被国公爷从塞北带回来的小乞丐,家乡也应该在塞北的某个地方吧!那时候我才六岁,不记得有父母亲人。到了中原,我被分到镇国公府在郊外的别苑养马,也练武。第二年,我家主子被圣勇大长公主带回镇国公府,我就和几个同是塞北来的小厮一起去伺候我家主子了。”
沈荣华很同情虫七的身世遭遇,又觉得这个话题太过沉重,轻叹了一声,又挑嘴说:“没想到虫七是你的名字,你家大公子给人取名字倒是很有特色。”
虫七轻哼一声,说:“我家主子从漠北带来了两个人,大长公主赐了他两名小厮,国公爷又给他挑了四个小厮,共八个。大公子很不喜欢我家主子,没少挑他的毛病,经常打我们这些小厮出气,还给我们以‘虫’字命名,从一到八,我排第七,虫九是后来收的。我们都不喜欢这些名字,我家主子也生气,就去跟大公子理论,结果被我家郡主老夫人狠罚了一顿。我家主子很委屈,大长公主就安慰他说是虫是龙要看自己怎么做,不是别人怎么说。听了大长公主的话,我家主子想明白了,我们的名字也就这么叫了,他还戏称自己带的是虫兵虫将呢。”
连成骏的生母是南狄国的亡国公主,也曾无比尊贵,后来成了孤女。漠北女子性格豪爽,她喜欢连轶,就委身于他了,根本不在乎那些凡俗礼节。连成骏八岁时被圣勇大长公主带回中原,到镇国公府认祖归宗,让镇国公府颜面尽失。镇国公府迫于压力接受了他,但他在镇国公府身份尴尬也是可想而知。
圣勇大长公主是光风霁月之人,她这么做也是几经考虑。她想给连成骏一重身份,才让他归于家族,有一个相对较高的起点,也能让他更好地建功立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