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2 / 2)

“这具身体是花素见的,别担心。不过她要是死,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其他身体附身,挺麻烦。”

“那你还是活着吧,我们兄妹折腾的人够多了,别再招惹别人。”

他费劲地眨眨眼,呼吸声粗得像破锣:“听你的,我尽力。”

没有缝合线,用绷带捂着会再次化脓,清理完毕就只能让伤口这么晾着,我拿起注射器想替他打针消炎。

抬手按住我的手背:“兵荒马乱,青霉素很珍贵,你这不省心的孩子总受伤,留着。”

拨开他的手,去扯他的皮带:“反对无效。”

“小心你的手,别用劲,笨蛋。”他嘴上拒绝,却抬起腰让我动作,“哪学的打针,哥哥居然不知道。your little secret?嗯?看样子,哥哥对你还是管得太松。”

微微有些不爽,把针头狠狠扎下:“被打针的时候学的。”

“……”他吃痛噤声。

打完针,他咳嗽着叮嘱:“呆在屋里别乱跑,等接应的人。”说完,渐渐陷入了昏睡。

通过窗棂往外看,只看到黑到化不开的混沌,连树的影子都看不见。除了淅淅沥沥的雨声,没有半点其他声响。桌上如豆的桐油灯左右摇曳,咕噜咕噜往上窜黑烟,偶尔爆出点点灯花。

想去看看易道在哪,又放心不下重病的白知秋。想着易道是妖尸,应该不会遇到危险,又有白知秋的叮嘱。耐着性子坐在床边给白知秋擦虚汗。

坐着坐着,忽然白知秋的嘴动了下,侧过耳朵一听,他在轻声嘟囔:“冷……冷……”

摸摸被子确实挺薄,忙把几件换洗衣服搭在他身上,出去找被子。

打开门,走廊上连一盏照亮的灯都没有,伸手不见五指。好在大厅的方向隐隐有说话声传来,还夹杂着觥筹交错的声音。琢磨着老板娘也许在大厅,我一小步一小步地朝大厅摸去。

没多久眼前出现了灯光。大厅里坐着两桌人,一桌是几个脚夫,一桌是秦先生一家。正分别围着两张桌子吃木炭火锅,铜锅中的汤咕噜噜地翻滚着,大鱼头躺在白色豆花中间冒着腾腾的热气,上面浮着碧绿的葱花,馋得人口水直流。

看见我,秦先生招呼道:“易太太,你也住进来了,我还说一会儿找你去呢。”一面说着客气话,一面用筷子夹鱼肉。鱼肉来不及夹进碗就直接往嘴里塞,然后咀嚼着,用烫得通红的嘴巴跟我说,“这鱼头火锅好鲜,易太太你快坐下尝尝。”

旁边的老妈子理都没理我,只顾着夹了鱼肉吃,一边吃一边盯着锅,恨不得将脑袋都扎到锅里去。

只有秦夫人捂着鼻子,一脸委屈:“我都饿成这熊样了,怎么一吃就吐呢。”

“嘿嘿……”秦先生边吃边笑,“这就叫没口福。”

“请问老板娘呢?”我问。

秦夫人惊愕:“易太太,你会说话?”

不想多解释,只说自己有喉疾混过去。

然后说:“房里的被子薄,我找老板娘要一床。”

“在那边,我带你去。”秦夫人扶着腰站起身,咽了咽口水,“省得看着东西不能吃遭活罪。”

道过谢,和她互相搀扶着进了另一条走廊。这条走廊也很黑,只有拐角处的墙上点着盏桐油灯。转过拐角,往前直走了一会儿看到一扇徐掩着的门。里面灯点得很亮,热腾腾的水汽夹着一股隐隐的微酸味道从门里头飘了出来,味道腥得让我一阵恶心。

还有人在嘀咕:“他是人身,为啥还好吃好喝供着?”说这句话的是店里的伙计,“要不冒点险,咬一口就能登极乐。”

“好,你去,跺跺脚灰飞烟灭。”老板娘答。

我寻思着这里可能是厨房,老板娘正在收拾鱼。边琢磨边走过去想推门,手刚接触到门板,眼睛往里看了一眼,这一看,冷不丁让我全身一个激灵。

房间里,老板娘和店里的伙计背对着我,正蹲在木盆边收拾东西,就像收拾鸡鸭鱼一样。

但透过弥漫的蒸汽,我看到那些被他们收拾着的东西是头。

人头。

一个个人头,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都很完整。有的眼睛紧闭,有的眼睛微睁,被热水一泡皮肤微红,那种奇特的微酸的肉味从里头一股脑地散了出来,刺激得我胃里一阵翻腾。

伸手捂住秦夫人因惊恐张大的嘴巴,正想转身,忽然看见易道直挺挺地躺在角落里,身上乱七八糟地搭着些乱头发碎皮之类的东西。担心他们对易道不利,我强迫自己继续朝里看,想看看那些人到底想做什么。

只见老板娘和伙计手动得飞快,将人头上的头发眉毛胡子一把一把扯下。再把褪完毛发的人头往水里一滚,拿出来时人头便变得白生生的,像个白白的大萝卜。

随手一甩,把那“白萝卜”一甩,落进另一个木盆时,人头眨眼间变成了胖乎乎的鱼头。

“这仗再打十年才好,”老板娘捞起盆中漂浮的头发随手丢到不远处易道身上,“三天炖五百多个鱼头呢。”

我看着她那道纤瘦的背影,只觉得头顶悚然发麻。

“五万个鱼头也比不上一口神仙肉。”伙计也捞起一把头发扔到易道身上,“这东西,不能吃剁不碎,也配叫大妖。”

站起身,老板娘扭了扭腰:“也不是没办法。会赖在咱们客栈,说明那人伤得不轻,还带个累赘。先吃点东西,去碰碰运气。”

我没再敢继续往下看。转身搀着双腿发直的秦夫人往大厅挪,脑子里乱得跟团麻似的。

刚转过拐角,身后木门吱呀一声响,一阵脚步声传了上来。

加快脚步跑进大厅,我呼吸一窒。

两口铜锅还咕噜咕噜地开着,锅中央煮的哪里是鱼头,分明是两个人头。已经被煮掉了皮,四只黑洞洞的眼眶,脸上的肉残缺不全,沾着白乎乎的豆花碎。

吃饭的人统统趴在桌子上,似乎失去了知觉。

想加快步子跑回自己的房间,旁边的秦夫人瞪大了眼睛,全身僵硬得犹如木头。也不知是吓傻了还是吓疯了,一步也拖不动了。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情急之下我把秦夫人往柜台后那个黑黝黝的酒桶后一推,自己也钻进去缩好。

随后老板娘和伙计就进了大厅。

只觉得额头上的汗泉水似的涌了出来,我紧紧捂着秦夫人的嘴一声不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