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洛从椅子上站起身来,灯光在他身后拖下一道修长的影子。他脚步轻巧地走到男人身边,俯身在对方额头上落下一吻:“小蜜糖,你好好休息,我晚上会回来的。”
你最好别再出现在我面前。西时桉面无表情,毫无反应,只在心里默默地想着。
感觉到对方转身离去才稍稍掀起眼皮,目送着海盗打开门离去。夸张的银色皮带系在腰上,勾勒出劲瘦有力的腰肢,材质轻薄柔软的白色衬衫几乎无法阻隔海盗年轻的身躯内那勃发的生机。
西时桉突然觉得有些扎眼。
恶俗的审美,他在心中腹诽着。
如果他恢复了力量,他是绝不会允许身边人系着这样一根皮带出现在自己面前的。
晚上的时候银洛如约而至。
西时桉听到门开的声音便划进被子里装作睡着,却还悄悄眯着眼睛打量着对方的动作。
屋里只亮着一盏落地灯,乳白色灯盏下散发出黄色的光,淡淡的光晕下,海盗背对着他解开身上夸张的银色皮带抬手挂到衣架上,接着利落地双手掀起衬衣脱下挂到皮带旁边,露出年轻有力的背部。
西时桉像被刺到一样,瞬间闭上了眼睛。
其实讲道理,如果客观而论,西时桉不得不承认可恶的海盗除了品味低劣之外其实有一副非常不错的好皮囊,即使不做海盗,单靠外表在光耀帝国的帝都也能混到不错的生活。他是现在的贵族们喜欢的类型。可惜就是这个人让各国贵族都恨之入骨,他和他的海盗团劫走了无数稀世珍宝,却几乎从没有露过正脸,在各国的通缉文件中也没有他的任何影像资料。
然而闭上眼之后其他感官反而变得更加敏锐,他能感觉到银洛赤着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转过身一步步向床边走来,然后躺了上来,翻了个身一把抱住了自己。
“我知道你没睡。”海盗轻笑着缠上他,轻吻上他的耳垂,含糊地轻声呢喃着,“告诉我,宝贝,你叫什么名字?”
这是一张双人床,为了躲避海盗的纠缠,西时桉特意睡在了内侧,并摆出了已经熟睡的姿态,可没想到银洛还是缠了上来。
火热的身体紧紧贴着他,即使没有进一步的举动也让他感到极为不适。
他不习惯同人接触。
在光耀帝国贵族们的传言中,西时桉性格冷淡高傲,难以接近,即便想要巴结奉承也无处下手。他信仰魔法之神,传说中的魔法之神淡漠无情,只一心追求魔法力量,抛却所有感情,而在这一点上,西时桉也和他所信仰的神祗别无二致。他母亲早逝,而他与耽于纵情享乐游戏花丛的父亲的关系也极为疏远,除此之外,他身边也从没有过情人或是爱人。
正常情况下,绝不可能有人能同西时桉挨得这样近。偏偏此时他无力反抗。
西时桉闭紧了嘴,沉默以对,在脑海里盘算着等自己恢复力量要用哪几种魔咒弄死这个海盗——他掌握的魔法大多杀伤力巨大,暂时还想不到能让人一时半会儿死不了还要饱受痛苦的惩罚。他觉得自己或许回去后可以研究一下黑巫师的咒术。
银洛倒没有再追问下去,只是把脸埋到西时桉脖颈处,很快就睡着了。只有温热的呼吸洒在对方身上。
西时桉不适应地向前挪了挪,试图躲开,但很快就被银洛下意识地不依不饶地追了上来。他只好放弃,起初身子还微微紧绷着,但慢慢就不自觉地放松习惯下来,也闭上眼睛安静地睡去。毕竟这样和海盗挨在一起睡觉也不是第一次了,或许在他还没有意识到的时候,身体已经率先一步习惯了对方。
在西时桉看来,他能一直如此忍耐的一个重要原因是海盗始终没有过于出格的举动。
可能是不懂。再睡着前他漫无边际地想着,可能这个海盗根本就不懂得该怎么真正占有一个人。
所以也就只是口头上说一说,“宝贝”“小蜜糖”“我想要你”“你是我的”这样的占一占便宜,行动上却只敢亲一亲摸一摸,最多不过搂在一起睡觉,意外的和现在帝国幼稚园的小朋友一样纯情。
无能,废物,就这样还是著名海盗团的团长,居然能一直不被抓住,简直不可想象。如果自己当海盗一定比他出色,说不定可以统一全部海域,建立自己的王朝,当然第一步还是要把银色闪电吞并,把银洛抓起来关起来……不过就现在看来,喔,对方还是废物一些比较好。
第二天银洛神清气爽地从西时桉的卧室中出来。
“洛哥,早啊!”小居大声地向他打着招呼,“洛哥你昨天是在1023睡的?为什么不把人直接接回你屋里啊?明明你的房间和床比较大!”
1023是西时桉所住的房间地门牌号。
小居上个月才刚满二十,他七八岁的时候的时候被嗜赌的父亲卖到海盗船上做杂务,一直很受欺负,只有银洛关照他。后来银洛成立自己的海盗船他就毫不犹豫地跟了出来,靠着敏锐的反应和敏捷的身手成为银色闪电的得力干将。
银洛摆出很有经验的前辈的姿态,对年轻人语重心长地教导着:“男人要学会对爱人尊重爱护,给对方足够的空间和自由。我们还没结婚,你未来嫂子他应该有自己的活动空间,我晚上在那里过夜也要得到对方同意才行。”
小居狐疑地看着他:“骗人。洛哥明明是你把人抢回来关起来不放人走的。”
那是因为暂时得不到,又实在太不想失去了。
二十多年来,银洛第一次尝试给一个人打上“我的”的标签,可以在夜晚肆无忌惮地抱进怀里,可以紧密相依,那滋味太好了,他尝过一次就控制不住地上瘾。他不想放手,不想把那个人放出去。如果有一天对方也能回应他就太好了。
但是银洛不好意思把真相告诉小居。
“那是因为他太害羞了,而且没有安全感。”银洛一本正经地狡辩着,“等我们结婚以后就不会这样了,他会明白我们是一体的。”
这提醒了银洛,他把人劫回来后查了不少感情攻略,里面都说婚姻是两个人质变的标志,以后双方会形成荣辱与共的相知相守的一个整体。他得把结婚这件事提上日程。
打定主意之后,银洛径直去了索菲亚位于船舱二层的办公室找对方商量结婚的事。
紫发女子紧紧皱着眉,从办公桌后抬起头来,严肃地盯着他们的团长,质疑道:“你确定?”
“我当然确定,我要娶他。”银洛自然地,斩钉截铁地回答道,“我很早就有这个打算,你劝我再相处看看,现在已经相处一个月了,我们相处得很好。”
索菲亚咬了咬牙,用尽力气把“谁给你的自信让你认为你们相处得很好”这句话咽了回去。她不想太打击银洛。
当时银洛劫了一个人回来,她并没有过多干涉,她在心里安慰自己,虽然有违道义和原则,但作为本身就干着打家劫舍违法乱纪勾当一直在违反道义和原则的海盗,年轻力盛的海盗头子偶尔劫一个美人回来慰藉自己的感情也不是太离谱的事情,她也抱着对银洛的信任,认为对方不会作出太出格的行为。而且她要承认自己确实存在两性不公倾向,如果银洛劫回来的是一位柔软的姑娘她大概就会阻止到底。
但是她还是认为银洛应该慎重考虑婚姻问题,那是要在婚姻之神面前起誓的。
她换了个问题,虽然她自己也觉得这个问题在这里并无用处,并不能让银洛清醒一些。
“你真的爱那个人吗?”她问。
“当然。”银洛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
这样的态度让索菲亚更加担心自己这位多年的友人和搭档。在她看来,银洛对那个人的感情根本称不上爱,甚至银洛本人也根本不懂得究竟什么是爱。银洛只是莫名其妙的对他劫回来的这个人产生了某种不合时宜的感情寄托。
换言之,可能只是这个人恰好出现,符合了孤独的海盗一直以来对爱情的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