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萋萋在风月之地也是见过江湖上的人斗武流血的,稍显淡定,而门后的黎未君却是吓得脸犹如纸色,扒拉着门框哭哭啼啼的:“秦姐姐,怎么……怎么会这样?上官公子怎么就不会是真的死了吧。”
大户人家的姑娘连死鸡都没见过,何况死人。
“够了,你给我闭嘴。”秦云妆虽然颇显严厉地呵斥了黎未君一声,可那强作淡定的声线里分明加了几分惶恐,秦玉暖不在屋子里,李萋萋被下了迷药,已经是偏离了她的预料和计谋,而如今,上官让无故惨死,胸口有伤却不见屋子里有凶器,一股瘆如寒冰的令人颤巍的恐惧爬上她的脊梁骨。
秦云妆喉咙一哽,拼命让自己的心跳慢下来,尝试着去想若是自己的母亲在场,会如何处理。
“李姨娘,还不快起来。”秦云妆麻利地招呼了李萋萋起身,看了一眼李萋萋沾染了血迹的外衫,吩咐道:“将这件衣裳也脱了,处理掉。”若是不能想出两全的法子,能置身事外也未尝不可。
上官让的尸体已经略显僵硬冰冷,秦云妆别过脸,努力将上官让那张白瑟苦青的死人脸从自己脑海里划去,保留着现场的原貌,秦云妆正欲提着裙摆赶快离开,丫鬟沉月却是几乎闯进了门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大姑娘,外头……外头来了好多捕快,还有,清水县县丞也来了。”
这间茅庐偏远,实际是属于清水县的管辖范围,在这里出了命案,县丞严惩丙前来处理并无不妥,可奇怪的是,自秦云妆一干人发现上官让的尸体再到准备离开,不过半盏茶的时间,秦云妆这次带来的都是心腹丫鬟和家丁,决然不会有人偷走告密,而且就算去告密,官衙的人也不会来得这么快,看着沿着山坡急急而下的十几个人的队伍,一定是有备而来。
秦玉暖!一定又是她。
县衙里的捕快大多是皂班捕快,平日里务农干活,有事的时候披件小马甲上阵,构不成威胁,可是这个严惩丙,为人公正不阿,原先曾供职于刑部,正是因为其眼里容不得沙子的倔脾气一再被贬,最后成了一个七品芝麻官。
自己的父亲秦质欣赏其才华,曾招揽过,却被其嗤之以鼻,如今,可算是冤家路窄,又相逢了。
只是眨眼间,严惩丙就带人到了竹篱前,隐约看到镂空的竹窗户里闪烁着人影,只在柴扉前磕了两磕,拱手道:“清水县县丞严惩丙特来接秦三姑娘,黎二姑娘回府。”
严惩丙约莫四十出头的年纪,明明是个文官,脸上却带着一种将士才有的冷峻和风尘仆仆,黝黑的皮肤,锐利澄清的眼睛和一双有些粗糙的双手,他的这双手,不仅写过无数本进谏真言,奉劝皇上改革朝政的折子,也随当地的农民一起抵挡过瘟疫,对抗过旱灾。
此刻的严惩丙表情有些恹恹的,就在一刻钟前,有人来县衙报告说太尉府的大姑娘秦云妆和黎家的二姑娘在去国安寺的路上走失了,按照道理,这样的小案子他向来是先交由底下的人去搜查办理的,可在同堂的周主簿却好劝歹劝,毕竟黎家虽然不起眼,秦家却是京中数一数二的官宦人家,到底,还是亲自走一趟。
严惩丙喊话的声音落了许久,屋子里却依旧没有动静,严惩丙方有些不耐烦了,却听到屋子里传来一声响亮清脆的耳光,紧接着,桌椅倒地的闷响声中夹杂着女人的撕扯呐喊。
“好你个李萋萋,原来你一大早出门并非是去上香,倒是在这荒郊野外背着我爹得偷人来了,看我不打死你这个小娼妇,我倒要看看,这床上裹得严严实实的奸夫到底是谁。”
所谓家丑不外扬,里头女人的喊闹声传到了外头那些农民出身的捕快耳里,有的摆出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有的则是带着奸笑,偷情?这倒是刺激。
严惩丙只紧紧地皱着眉,可接下来的一句话,却极大地刺激了他的耳膜。
“天呐,血!这是血!死人了!快来人啊!死人了!”
出了命案!严惩丙精神一振,这样的情况是他没有想到的。
同样没有掌握情况的,还有在山野间匆匆赶路的秦玉暖,她的身后,还紧紧地跟着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面容冷峻,身着一袭黑色劲装短打,背上还背着一个半晕半醒的丫鬟打扮的女人,这女人身材娇小,平地里背起来毫不费力,可是在这陡峭的山体间赶路,男人的头上也渗出了豆大的汗珠。
秦玉暖在前面开路,茂密的树枝横贯在眼前,秦玉暖不得不伸出手挡开这些扎人藤枝,手腕指尖几处都已经被扎出了见血的小洞,她也毫不怜惜,心里只想着快一点,再快一点,只要再快一点点,满儿就有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