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年也是微微一怔。仿佛忽然之间有一点明白,为何当年只是隔着窗子见到她微笑的模样,就会让先生那般念念不忘。
所以她的笑,在他眼里,与这世上其他的女子都是不同的。
他从出生到长大,也许在记忆里一共也没见过母亲几次那样微笑的模样吧?
时年委婉地表达了想要将老人接到m国去一起生活的希望。时年劝说老人,哪怕就是为了解忧,也希望能有机会好好照顾老人。
老人家却疲倦地摇头:“那个国家,我去做什么?我好好的女儿,在那个国家被冤枉,然后死在了那里。还有解忧她爸,去了之后也死了……够了,够了,那个地方我是永远都不会去的。”
时年不便强求,也只能洒泪而别。
走出古镇,回头,看见那老人拄着拐杖,黑衣的身影孤单的站在白色的水雾里,时年含泪按下解忧,叫解忧给老人磕头。
她知道,以老人的健康状况,也许这次见面是最后一面。
又坐上了继续南下的飞机。
解忧摆弄着地图问:“外婆是在地图上面的这个地方,可是妈咪却带解忧朝地图下面去了。妈咪这次又是带解忧去哪里呢?”
时年微笑:“去香港,好不好?”
香港。
时年立在“回响集团”总部办公楼下。
这栋大楼她当然认得,多年前就曾查询过新闻图片。只不过那时候这栋大楼的名字还叫“汤森集团”,集团主席是沈宛。
她迟疑地走进去,也不知该说什么,只是问:“我想知道,这家公司与皇甫华章先生是否有关联?”
前台小姐迷茫地点头,却盯着时年的脸看了许久,然后又踮脚看向柜台外面的解忧,忽地愣了一下,然后客气地请时年等一下,她低声不知给谁打电话。
很快,电梯里便走出一个公司高层模样的男子,走到时年和解忧面前恭敬地鞠躬:“久候大驾,请跟我来吧。”
时年急忙一把扯住那男子:“先生,你怎么认得我的?”
男子深吸口气,将自己的名牌拿过来给时年看上面的公司logo。
是一个女子的侧脸。沉静垂眸,静美如莲。
那男子轻叹一声:“公司上下没人不认得这张面容。”
时年跟随那高层男子到了大楼顶层办公室,那男子将时年引到一个库房的门口。门上有面容扫描系统,那男子向时年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轻声说:“这扇大门除了那个亲手创建这里的人之外,这么久以来还从来都没有人走进去过。”
时年深吸口气,走到门前。将自己的面孔对准了扫描镜头……
一串流光闪过,大门叮地一声打开。
时年请那人代为照顾解忧,深吸口气,抬步走进。
这扇大门的设计,像极了当年锁住他的那扇大门。只是不知,终于推开这扇大门走进去,是否还能看见坐在蔷薇花架的那个人……
走进库房,里面别有洞天,一切都装修成了当年那座宅院的模样。
还是那架蔷薇,还是那堵白墙,还是……那扇窗。
而左右两边的墙上,则贴满了她的照片。
都是他曾经拍摄的那些,她撞见了自己当年的模样:
或是偏首微笑,浅金色的朝阳从发顶罩过来,穿过她柔软的发丝,在她脸旁拢上了柔柔的光圈。
或是她端着书籍边走边看,垂着头,发丝从一边脸颊滑落,有几丝就扫在书页上。
而同样是看书的照片,也有细微不同的好几幅。有的是她屏息凝神,面色微有严肃,颊边的婴儿肥都嘟嘟地垂了下来。她便明白,那张照片里的她正在看的书,一定是课本。这样边走边看书,八成又是要有测验,于是她便是连上学的路上都要临时抱佛脚。
而那些边看边露出朦胧微笑的,则一定是小说,还是那种言情小说。最初由港台那边流传过来,十万字左右一本,她看得极快,一早上坐车加上走这一段路几乎就能翻完。
可是不管是哪一种,她都沉浸在自己阅读的世界里,享受着自己的快乐或是紧张,却从来没有留意到,身外的世界有人在隔着窗棂凝视着她,捕捉着她的一颦一笑。
这些照片有些是她见过的,彼时他曾经拿给她看过;可是这里还有一些是她没见过的。
而拍摄的视角和地点也有了转换,不再只是那座房子、隔着那扇窗。竟然也有她在校园里的模样。
中学的日程紧,能出现在草场上相对自由的时间,一般也就是周三下午的体活。那些照片正是她体活的情景。她看见她自己坐在单杠上,45°角望天的模样,明晃晃的一个多思少女、心事翩跹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