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案子我是临时接手,目下所有的所知都仅限于你方才的口供。现在你最好向我再一五一十重新陈述一遍。你跟警方说的要详细解释给我听,你没跟警方讲的,你更要都告诉我,要更加详细地解释给我听。否则我帮不了你。”
王冬倒对此有些不甚上心:“汤律师,我知道你们m国的律师都是什么人。在你们眼里没有所谓的法律的公正,你们出发的前提都只是尽一切可能为自己的当事人脱罪。”
“这话听起来仿佛是你们维护的是当事人的利益,可是实际上你们维护的是自己的收入——也就是说,在法律公正、当事人利益和金钱这三者当中,你们为了金钱可以抛弃前两者。”
“所以我王冬根本就没指望过你这个不收费的援助律师真的能帮得上我。我之所以找你来,不过是那会儿面对那个死警察的权宜之计。你既然已经带我离开警局了,那你的任务就完成了。你打开车门让我下车,我没兴趣让你知道我的事。”
当律师这么多年,汤燕犀什么样的当事人都见过。王冬话还不至于让他失望。
他便清冷一乐:“你说得没错,我们律师就是非常在乎金钱的。我刚刚为了你而来,耽误了我那么多时间,你就该明白我绝不会甘心被耍,绝不会如此善罢甘休。”
王冬一愣,心不由得突突。
“你,你想干什么?别忘了,你是律师!”
汤燕犀清冷一乐;”没错,我就是律师。律师是什么,就是能将法律掐在指掌之间的人。说好了是律师,中国曾经也有一个词叫‘讼棍’,说的就是律师也能利用法律来做坏事。”
“所以我能治你的法子真的不少。比方说我可以跟你学习,像你曾经绑架熊洁一样,也将你带到一个僻静的所在去。对外只说我身为律师要对你进行保护,另一方面我却可以向担保公司传出消息,说你跑路,那对方就会派出赏金猎人全球追杀你。”
汤燕犀说着垂首看了看自己修得完美的指甲:“作为你的律师,事实上我却是最能轻而易举宰了你的人。”
夜色深浓,红灯如雾。
汤燕犀迈开长腿走上楼梯,却见弟弟正孤单一个人倚在栏杆旁,垂眸望向天井。四水归堂的天井,此时没有雨,却也有红灯影寂寂飘落。蓄满青石水池,恍若一池胭脂雾。
汤燕犀心下也不由得轻轻一叹。
爸跟宛姨又去做巡回拉票,祖父则出去旅行了。家里大姐忙着店里的生意,燕衣回了中国,燕翦和燕余也都有各自要忙的。明明这么一大家子的人呢,可是此时此刻却只有弟弟一个人凭栏垂眸。
听见楼梯响,汤燕卿回过眸来。暗双长眸在红灯雾里精芒一闪,像是个男版的小狐狸。
“汤大律师下班了?有失远迎。”
汤燕犀直接送给弟弟一个字儿:“滚。”
汤燕犀嘻嘻一乐:“别这么残忍嘛。身为长兄应该爱护幼弟。”
“少说得那么可怜,分明是你在使唤我,分明是你把我当成小弟,哪儿把我当长兄啊?”
家里没有长辈在,汤燕犀跟弟弟说话就轻松自在多了,不用时时刻刻再端着。
兄弟俩仿佛又是当年那一对暗地里凡事较劲的小冤家,汤燕犀说话句句带刺,而汤燕卿则一律嘻嘻哈哈一带而过。
两人逗了一会儿,汤燕犀也走过来与弟弟并肩伏在栏杆上,望向天井去:“你说的没错,那个王冬果然是什么都不肯跟我说。”
“哼~”汤燕卿傲然一笑,目光轻曼一挑,“他自然是该说的说,不该说的绝对不说。”
汤燕犀转眸凝视弟弟:“你既然早就知道他什么都不会跟我说,那干嘛要嘱咐我接下这个case?你是嫌我太闲了,专安排这么一个当事人来给我添堵么?”
汤燕犀回眸一笑,眼角眉梢都被染上了红灯的光晕,宛若眼角眉梢点染了靡丽的胭脂。
“是呀,我就是这么想的。趁着爸和妈都不在家,我怎能不好好欺负哥哥一番呢?”
“滚!”汤燕犀气得上前砸了弟弟肩膀一记。
两兄弟虽然态度笑谑,却都从对方眼中看见了郑重之色,便都不闹了,收敛形色。
汤燕犀便将在警局时,王冬对乔帮主说的话都跟弟弟转述了一遍。
汤燕卿垂眸:“……燕舞坊,终于来了。”
汤燕犀眯眼望过去:“你明里暗里始终未曾放弃查燕舞坊,怎样,可以收网了么?”
汤燕卿微微耸肩:“也许可以。也许……路还长着。”
“这算什么话?”汤燕犀转头瞪弟弟。
汤燕卿寂然一笑:“如果我只满足于找到燕舞坊所谓的负责人,那我很快就可以收网结案。可是倘若我要的是燕舞坊案背后更复杂的故事,那我还需结网静待,不能打草惊蛇。”
暮光低垂,汤燕犀穿上黑色大燕尾服,掌心握着手杖,迈下车门。
他下车之前已经戴上了面具,目光扫过燕舞坊门前停住的那长长一队的车子。
都是没有私人牌照的。或者是已经摘掉,或者是小心遮掩了起来。车子本身也没有太过个性出挑的种类,而都是最简单的黑色奔驰、奥迪,总之都是全球销量极多的品牌型号,任何人都可能拥有,从中分辨不出任何的个人特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