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天黑得早也黑得快,两人说话间,天色已经彻底暗下来,寒冷的风雪迎面扑来,叫苏妗下意识哆嗦了一下,但她身上穿的暖和,倒也不觉得冷。
不过肚子里还揣着个宝贝呢,苏妗不敢大意,在栖露的搀扶下走至屋外长廊上站定,方才让栖露下去收拾东西去了。
“哈哈黑子哥哥打他!这边!这边!”
“来了,看招!”
热闹的嬉笑声从长廊前方的空地上传来,阵阵笑声中,飞雪四溅,原来是小福生正拉着黑子和叶风等人在院子里打雪仗呢。
虽然天色已经暗下来,但有温暖的烛光映照在四周,倒也不觉得特别暗。苏妗看着哈哈大笑,小脸通红,裹得跟个球似的胖儿子,嘴角忍不住弯了起来,同时也有些蠢蠢欲动。
她也好久没有玩雪了,可惜现在怀着娃,不能跟他们一起浪……
“爹!爹!你也来!”
越瑢正背对着苏妗站在一处石桌旁,闻声笑啧一声,指了指石桌上堆着的雪人说:“你不是让我帮你堆雪人吗?”
“那个一会儿再堆,你先帮我和黑子哥哥打赢叶风叔叔!”小福生干不过敌方,来找帮手了。
“不行,你自己找的敌人,你要自己想办法打赢他,这样才是男子汉大丈夫。”
被拒绝了,小福生嘟了嘟嘴,倒也没生气,又转头冲进了战局。
苏妗喜欢越瑢对儿子这种该宠的时候宠,不该宠的时候绝对不宠的教养方法。她饶有兴趣地看了一会儿,突然发现少了个人。
念郎好像不在。
想起栖露说福生叫他了,但他不愿出来玩的事儿,苏妗四下看了看,最终在长廊尽头那间屋子的窗口,看见了一张半躲在窗户后面的小脸。
因天色昏暗,她看不清他的神色,只是那样带着渴望却又不敢靠近的姿态,叫她心里有一瞬心疼。
苏妗从长廊外的雪堆里抓了一把雪,悄悄走了过去。
念郎从来不知道雪还能这么玩。母妃一向都是端庄高贵的,她身边的人也一向恪守规矩,他只见过他们凑在一起,动作轻巧地堆雪人,从未见过他们这般毫无形象地打雪仗。
看起来好像还……挺好玩的?
想着方才福生拉他出去玩,却被他拒绝了的失望样儿,小小的少年忍不住抿了一下唇。
就在这时,眼前突然闪过一道白光,念郎还没反应过来,便觉得脑门一冰,有什么东西不轻不重地砸在了他脑袋上。
他吓了一跳,下意识抬手一摸,摸到了一手的碎雪。
然后他就看见那个和他母后一样,总是温柔耐心地哄着他的苏姨突然从一旁探出脑袋,像个恶作剧得逞的小孩儿一样哈哈大笑了起来。
念郎:“……”
“光看着多没劲啊,走,咱也一起玩去!”苏妗说着抛了抛手里剩下的小雪团,不怀好意一笑,“不许拒绝,拒绝了我还砸你啊!”
念郎:“……”
他觉得有点幻灭。
苏姨和他母后一点儿也不一样。
但看着她鲜活明亮的笑容,念郎却怎么都说不出拒绝的话,最后莫名其妙地就被她拉出屋子,跟着加入了战局,然后和福生黑子一样,成了个小雪人儿。
对了,苏姨还和越叔一起给他堆了个小雪人。
是他母后的模样。
念郎看着那个小雪人呆了许久,最后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
这是他离开母后那么久,第一次在人前落泪。
苏妗拍着这倔强的娃没有说话,由着他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然后才牵着他回了屋。
这大冷天的,怕他们受寒,苏妗让栖露去厨房熬了一大锅姜汤,每人分了一大碗,念郎自然也不例外。苏妗看着他喝完,又帮他擦干头发换了衣裳,这才摸摸他的脑袋说:“睡吧。”
念郎乖乖上床躺好,见她给自己盖好被子之后就要走,不由伸手抓住了她的衣袖。
苏妗一怔,回头看他,对上了这孩子充满依赖的眼睛。
和一开始的别有目的,以及这些天为了报复越瑢而故意亲近她不同,这个心机重防备心也重的小少年,终于真真正正地打开心扉接纳了她。
苏妗看得分明,心里有些好笑,不过这是好事,她放松了下来,也不再故意装温柔优雅了,抬手轻弹了一下他的脑门,笑说:“行了,我陪着你,等你睡了再走。”
念郎这才眼睛亮亮地冲她一笑,点了点头,然后笑容羞涩地比了个手势。
为了更好地与他交流,苏妗这些天和从前也是哑巴的黑子学了一些简单的手语,见此猜测道:“你想听故事?”
念郎点头,以前他睡觉的时候,母后都会给他讲故事听的。
苏妗也时常给自家胖儿子讲睡前故事,对此毫无压力地答应了,却不想就在这时,越瑢突然从门外走了进来:“都收拾好了?”
“嗯,你怎么来了?”苏妗回头,见他头发都没干就出来了,不由皱了一下眉,“怎么顶着湿头发就出来了?会着凉的。”
“没事,反正马上就回去了。”越瑢走过来握住她的手,冲念郎挑眉说了句“好好休息”就牵着自家媳妇儿要走。
念郎一愣,小嘴抿了起来。
苏妗忙道:“你先回去吧,我答应要给念郎讲故事,等他睡着之后再走的。”
越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