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瑜笑了笑,伸手摸了摸崔通的头。
待到第三天,庆国公府周围的兵就撤了,外面的街面上就又有买卖人出了,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只不过是宫内的老皇帝死了,临死前将皇位传给了太子,三皇子不服,企图逼宫,结果被太子斩杀。无论知道内情的,还是不知道内情的都只敢说这个说法。
据说南安郡王因辅助三皇子,已然被杀,现今郡王全府的人都被收押了。据说那监斩南安郡王的不是旁人,就是那曾与崔嫣定过亲的李家公子。李家公子如今押对了宝,已然高升了。
如今这街面说得最多的都是哪家的王爷被杀了,哪个国公被斩了,哪个侯府被抄家了。
流水的皇帝,铁打的百姓。
小老百姓是不管哪个做皇帝的,左右都是一样的。
紧接着,已成了皇上的太子,就下诏接着老皇上驾崩的事召这些臣子进宫。
去那个外头传说着门口的血还没擦干净的皇宫里。
崔家的男子们多有官职,都少不得要进宫一趟。崔铭碰到了这等事,竟然连崔钰都比不得,一时竟起了带着徐惠娘与崔远就此逃走的念头。
无奈徐惠娘这时怕极了,哪里敢多走一步,多行一事?
她只每日里抱着崔远与翠荷等人躲在屋里。
崔铭实在不敢进宫,又带不得徐惠娘与崔远,想自行逃走,又舍不下这富贵与软玉温香的爱妾。不逃走,又舍不下命来。
百般懊恼,崔铭最后只得一叹,哆哆嗦嗦的换上官服随着一众人去了宫中。
程瑜于众人面前尽着一个妻子的责任,含泪看着崔铭的背影,任谁看了都会觉得这么个做事利落的二少夫人是如何记挂着那个养过外室的崔府二少爷。
崔翊扫了一眼程瑜,他也不知道程瑜如何会经过前世,今生还会为崔铭打算。不然她如何会为崔铭诸多谋划,夺得掌家之权,还厚待旁的妾侍。
崔翊喜欢着前世那个敢爱敢恨的烈性女子,对于变得温吞了的程瑜他觉得太过陌生了。
程瑜略微低头,回身操持着家中的事。
赶在这个关口,刘氏也无法安葬。便是要安葬,也该一切从简。虽这时是程瑜当家,但毕竟刘氏是她的婆婆,便是要简便行事,也不可由她开口。不然且等着旁的人拿了不孝顺不尽心的罪名来压着她,程瑜很是在乎这些小事,虽都是些琐事,但一旦遇到什么大事,一些今日的琐事就是往后的罪名。
刘氏虽耽误了一些日子下葬,但因着程瑜这几日都用冰放置在棺木周围,且这时节又不是盛夏,所以并未有什么尸臭味儿。
只是这院中停着棺木,府中还带着些丧白,这男子们又被召进宫去,府中余下的人也跟着愁眉苦脸的。
而这时程瑜已知道程家无事,虽多少宽了些心,但依旧随着众人一道皱紧了眉头。
她还是不希望崔铭死在宫里的,一则会耽误崔通的前程,二则崔铭没死在她的算计中,程瑜总觉得心有不甘。
“二嫂子,他们什么时候会回来?”曲新月红肿了眼睛问道,她刚嫁过来,就经了这么多事,实在让她心里害怕。而且南安郡王那么大个家,说抄就抄,说斩就斩了,怎能不让人心慌?且她家里就是管着刑案的,她虽是个姑娘家,小的时候也没少听家里说起那些案子。当初是听着好玩儿,这时想想,却是心惊肉跳的。
程瑜看了眼崔通这时写的字,方想要劝慰了曲新月几句,就看一个婆子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
这时候,每个人心里又慌又怯,举止都不大如往常沉稳,程瑜也未多加训斥。
“二少夫人,门外有个婆子带了南安郡王府里的县主来了。”那婆子说道。
程瑜站了起来,说道:“不都被关押起来了么?”
那婆子回道:“说是侥幸逃脱了。”
程瑜又问:“可曾进我们崔家大门?”
那婆子连连摇头。
“那便好,我们崔家早就因南安郡王殴死我家小姑的事,与其断交,老死不相往来。那南安郡王府上的人个个都已是阶下囚,你寻个家奴速速去报官吧。在寻几个婆子在门口打了她们一顿,一边大一边高声骂她们狼子野心,赞当今皇上如何宅心仁厚宽待老臣,问问她们做下这么大的罪,遇到这般仁厚的皇上如何不好生认罪悔改,竟私逃到这处?再哭一哭我那苦命的小姑崔嫣。也不必避着人,就这般送了去就成。万万不要显得我们故意遮掩着什么?此事不可耽搁,速速去办,办完速来回我。”
一旁正在写字的崔通抬头看了自己的母亲一眼,抿紧了嘴唇就依旧低下头写字。
那婆子得了话,连忙哆哆嗦嗦的跑了出去。程瑜并不放心,又命自己的两个贴身丫头跟了去。
“那县主说是还不到十岁,这么打了……”曲新月心肠还是软的。
程瑜叹了一口气,低声对曲新月说道:“如今崔通不过五岁,崔迎四岁,红丹肚子里还有个快生的孩子。三叔公家里也有两岁的孩子,哪个不比她小呢?她这时能逃了出来,寻上我们,不定是哪个有心来对付国公府的人拿着这孩子来定国公府的罪呢。如今这些老爷少爷都在宫里头,出个事儿,我们哪个担当的起?弟妹也是出自官家,该见过听过这些。”
这时崔通不再抬头,只他写字的小手哆嗦了几下,写歪了几个字。
曲新月听后出了一身冷汗,连忙点了点头,说道:“是我想糊涂了。”
程瑜看着曲新月劝道:“你若是累了,就合一会儿眼睛,这般慌着等也是难熬。”
曲新月摇了摇头,轻声说道:“我这时又哪里睡得着呢?”
曲新月说话的声音原本极其轻柔,这般轻轻说着仿若一片轻羽拂过人的心。
让程瑜听着也轻轻一笑,曲新月见程瑜笑了,也就跟着抿了抹笑。
过了好一会儿功夫,那办事的丫头婆子才回来。果然,在那南安县主后面就又人跟着呢,专等着南安县主进了崔家的门儿,就进来拿人。
窝藏谋逆之女,在这风声鹤唳的时侯,少不得也要跟着定个谋逆之罪。
这般不要说曲新月,连程瑜都发了一层冷汗。崔通也不再写字,伸手去握住了程瑜冰冷的手。
程瑜看着崔通说道:“你虽年纪还小,但娘要你记住,什么叫一着错满盘输。一个事做错,那害得不仅是自己,还有自己要护着的人。”
崔通用力忍下了眼泪:“那便不去争,不去做事,我们躲起来,就不会做错了。”
程瑜听后,笑了:“哪里能躲得起来,你舍得下京中的糖葫芦?还是鸿雁楼做的栗子糕?便是杂耍猴戏,都不会忍住了,许久不看吧。”
崔通眨了眨眼睛,说道:“那都带了一道躲起来。”
程瑜笑了:“通儿,有钳子的螃蟹,就是爬在沙滩上,人就是要吃它,也要考量一下是否会被钳子夹到而有所顾虑。但若是个没有钳子的螃蟹,那就是一直缩在洞里,人想吃的时候,只轻轻一捏就可以拿来煮了。”
“若是个有钳子的螃蟹一直缩在洞里呢?”崔通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