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节(1 / 2)

这言下之意,就是想听听他能拿出什么来。

细居略一颔首:“细居明白。恳请陛下移驾紫宸殿,借一步说话。”

徽宁帝默了默,拍拍皇后的手背以示安抚,然后便宣布了散席,示意细居跟他来。

众人目送圣人离去,心中俱都暗暗猜测南诏此举用意,却不敢在皇后面前有所表露,直等贵人们次第退席,才交头接耳起来。

元赐娴心中不安,跟阿兄打了个招呼,便跟陆时卿走了,等上了他的马车,四下无人时才急问:“南诏这是闹哪出?”

陆时卿一时没答,低头看了眼她手指上的两道红痕,将她的手抓了过来,弯身从备在马车底下的药箱里取出一个瓷瓶,将里头的药膏给她涂抹上去。

这两道红痕是被弹弓给勒的。元赐娴虽在武学上算有点造诣,却到底也是细皮嫩肉,刚才一场比试,难免有点伤手。

她低头瞧着他这番细致的动作,不免一噎,默了默道:“这点小伤不用抹药膏。”完了又叹口气,“我还是慢了点,要是不给细居机会拿到彩头就好了。”

陆时卿等给她上完药,才抬起眼皮说:“已经很好了。这事跟你没关系。如果细居是势在必得,就算没有今天这场比试,没有那枚戒指,他一样准备好了要提这件事。如果他不是势在必得,就拿不出足够使圣人动心的条件,那么,韶和自然不会被牺牲。”

元赐娴皱皱眉问:“你觉得是哪种?”

陆时卿看她一眼:“你已经知道答案了。”否则她何必皱眉呢。

“细居当真能拿出叫圣人松口的条件?”

陆时卿点点头。

她心里头对南诏发恨,急道:“虽说细居此举跟戒指并无因果关联,但韶和当初毕竟是真心帮你……你有法子叫圣人改主意吗?”

她早先并未跟陆时卿提过戒指来由,只是默认了以他之能,必然查得到究竟,眼下就没多作解释。

陆时卿沉默一晌道:“我明白道义,也知道恩情,但细居愿意提出的条件,恐怕不是我一张嘴皮子就能翻篇的。这件事,我无能为力。”

元赐娴皱了眉还想再说,却被他坚决打断:“你想让我去死谏吗?”他定定地望着她,“元赐娴,我不怕死,但如果我不惜一切代价保下韶和,要牺牲的人换成了你呢?”

第76章 076

元赐娴回望着他, 目光有一瞬的闪烁。

陆时卿继续解释:“南诏国内政局动荡, 细居一直没能将太子之位坐稳。正因如此, 他才致力征伐,企图攻克滇南,达到内服臣民,外慑邻国的目的。但从你十四岁那年,他设计求娶你起到如今,明枪也好,暗箭也罢,南诏始终不曾得逞。战争非但没叫细居做稳这个储君,反倒致使他频遭臣子弹劾,百姓埋怨。所以现在,他决定改变策略,与大周化敌为友。”

或许是南诏二皇子用以讨好大周的那块璞玉给了细居提醒,或许是元月里,陆时卿与他的那场和谈给了他启示,他发觉,眼下的确不是跟大周抗衡的最佳时机。

“他的当务之急是借我大周之力稳定国内政局。但很显然,相较频繁发动战事的他, 我们的圣人更喜欢他那个懂得献殷勤的二弟。为防有朝一日,他的二弟获得我大周支持, 取他而代,他必须尽快与我朝建立足够深厚的友国关系。和亲就是其中一条路。”

“原本这种情形下,朝廷愿意叫宗室女远赴南诏便已算恩典, 绝无答应出嫁嫡公主的道理,但我们的圣人重利。如果细居能够拿出足够令他心动的交换条件,他不会选择保女儿。更何况,韶和毕竟已是二嫁。所以,她自然成了细居的首选。”

一个十六岁下嫁侯府,守寡五年至今的嫡公主,多少掉了价。

“但首选不成还有次选。除却嫡出的韶和,你的身份也很特殊。如果作为滇南王独女的你嫁给了细居,在他的臣民看来,他这太子掌握滇南就是迟早的事。所以,你也一样能让细居在国内树立强大的威信。他这次不向你下手,是因为有我这个阻碍在。如果现在,我为了保韶和不惜丢盔弃甲,失去圣心,甚至遭到贬谪,接下来,当细居把手伸向你的时候,谁能护得了你?”

陆时卿这样不喜表露的人,说完这番话后,抓着元赐娴的手竟也不住地一颤,像在害怕什么。

似是察觉到他的无奈与挣扎,元赐娴忍耐着鼻头的酸楚,将被他抓在掌心的手抽出,然后反握住他。

这样的取舍,她知道他比她更难。

陆时卿心头一震,顺势将她拉进怀里,低头把下巴抵在她的肩窝,沉默许久后道:“元赐娴,陆时卿只有一个,也只够操心你一个。”

元赐娴点点头没有说话,眨眼却落下滚烫的泪来。

紫宸殿里,细居正向徽宁帝抛出他的诱饵:“第一,南诏将恢复向大周的定期朝贡,并不再经由滇南王之手,而直接将贡品送入长安。”

以往南诏上贡,多先将贡品呈给元易直,再辗转送至徽宁帝手中,实则是表明看重滇南王而轻视他。如此一改,老皇帝心里自然通透舒爽起来。

这开门见山的一条,是先解了彼此的心结。

细居继续道:“第二,南诏将与大周恢复断绝三年的互市商贸,并承诺单方面减免四成商税,且允许来自骠国等邻国的商人经我南诏关门流入大周境内,开放其与大周的交易。”

徽宁帝微微一滞。

这互市之举不单是银钱和物资的事,更叫大周不费吹灰之力打通了南诏以南的商贸乃至政交,着实是难得的机会。

但细居却还有更出人意料的话在后头:“第三,我愿承诺,登基之日必将遣送膝下嫡长子来长安研习汉学,三年为期,不学成则不得返。”

这话看似含蓄,实则根本是说,只要他顺利登基,就会送嫡长子来给大周做三年质子。如此便等同于给老皇帝吃了定心丸子,说明至少在细居上位的头三年,南诏不可能翻出浪来,甚至如果大周有心制约,还能在这三年中获益无数。除此外,这事本身具有的政治意义也是不可估量。

“以上三条,一换韶和公主嫁我,二换大周在互市商贸中提供南诏稀缺的药材物资,三换陛下承诺断绝与我二弟的联系,转而支持我上位。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徽宁帝心中震动,面上却很快淡然答:“太子诚意,朕已明白,但此事关系重大,还须容朕考虑考虑。”

细居点点头:“那是自然。不过若是陛下顾忌韶和公主的心意,我倒有个妙招。”

徽宁帝略一挑眉,示意他讲。

细居扯了扯嘴角:“听闻贵主曾倾心朝中陆侍郎,倘使陆侍郎早日完婚,贵主岂不也能彻底断了念想?”

徽宁帝虽未当即宣布考虑的结果,太子细居求娶韶和公主一事却很快传遍了长安城的街头巷尾。

翌日一早,元赐娴刚吃完早食,就听说陆霜妤登门拜访。她心里奇怪陆时卿如今还有什么拉不下脸的事得由妹妹替做,到正堂见了人,却看陆霜妤一副很着急的样子,见她来就猛然站起,毫不绕弯地正色道:“县主,您就大发慈悲,帮帮韶和公主吧!”

似乎是因有求于人,陆霜妤满嘴都是敬称。元赐娴却是一噎,默了半晌才问:“你阿兄知道你来找我吗?”

陆霜妤埋着头暗暗绞手指,摇摇头:“阿兄不肯帮,所以我想请县主劝劝他。”她说完,像是怕元赐娴对韶和心有芥蒂,忙解释道,“贵主从前虽然喜欢阿兄,却并没有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我之前跟您说他们两情相悦,也是扯谎的……您就别跟她计较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