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如今面对沐正德,伍国公是再也装不出来,相信若是条件可以,他甚至会上去暴打沐正德一顿。
“启奏陛下,微臣认为这些佃农一定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不然也不会想到要告御状。”从上次灾粮事件中存活下来的方醒,近来是格外上心,想必是沐正德让他立即去死,他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皇帝做思忖状,其实这件事沐正德在昨日已经同他打过招呼了,他自然是乐得伍家有把柄落在自己手上,毕竟伍家这个大族可是同庞家不同,因为伍家什么都多,粮食多,布匹多,客栈多,驿站多,所以每次打压伍家自己都能大赚上一把。
虽然让皇帝不悦的是每次沐正德都要分去几杯羹,可是他却不得不咽下这口气,毕竟到现在为止自己还是要仰仗沐正德的。
“那便将人带上来把,朕倒是要看看他们都有什么委屈。”皇帝居高临下的开口。
很快就有人将人给带上来了,有二三十人有余,为首的依旧是沐寂北一早找过的那两人。
一行人都有些颤抖,来时的这一路已经迷晕了他们的眼,他们这辈子,不,或者说几辈子也不曾见过这样的金碧辉煌,一个个打扮的好似天仙的宫女和一排排威武的侍卫,让他们一路连大气也不敢出,如今来到大殿,更是心生惧意。
大殿之上的黄金龙椅,昭示着上首坐着的男人是主宰这西罗天下所有人性命的人,他们不懂什么权利相争,不知道皇帝手中到底有没有什么实权,只知道平时在他们面前牛的前呼后拥的村长在连这皇宫里的一个侍卫都比不上。
大殿两侧的文武百官,皆是一身华服,胸前的补丁上有的绣着仙鹤有的绣着锦鸡,还有一些他们不认识的东西。
“你们有何冤情尽管说来,自有朕为你们做主。”皇帝略微放缓了语气,大概是想要表现一些仁慈圣明君主的威名。
那精明的男子算是最镇定的了,那名老实一些的没有这般镇定理智,却是有一股子破罐子破摔,老子敢豁出命的感觉。
“参见陛下,陛下千岁千岁千千岁,小民等乃是帝都之外十里村的百姓,小民们世代皆是依靠帝都外的水田过活,虽然不算是富裕,但温饱也不成问题,可是就在前些日子,小民们却是被一个大官逼着将那水田给卖了出去。”先开口的是那名精明的男子,尽管强壮镇定,可是手心却还是出了不少的汗,不过他想,他们又没有做亏心事,用不着怕的。
皇帝皱着眉头没有开口,那名老实一些的犹豫了一下,也接着开口道:“陛下,俺是个粗人,啥也不懂,可是却也知道这帝都的水田最少也能卖到十两银子一亩,可是那大官却只给我们三四两的银钱,这到哪里说里去,我们不愿意卖,那大官却是带着人到我们村子打砸一番,更是抓走我们的亲人想要挟。”
那老实人顿了一下继续道:“俺本也是怕那大官报复的,可是想着若是没了那田地,紧靠这么点银钱,也活不了多久,所以如今俺也就豁出去了,只希望陛下能给我们做主。”
身后一直将头伏在地上的百姓,则是纷纷附和,有的总算是大着胆子,将身上的衣服撩了起来,露出了被打的青一块紫一块的皮肤,更是有不大的孩子,也被打的不轻,只一瞧见那一身伤,便又忍不住大哭起来,却遭来家人的一顿呵斥。
皇帝一手重重的拍在龙椅的扶手上,脸色震怒:“到底是何人所为!天子脚下,竟然做出这等伤天害理的事来,目无遵纪,到底有没有把朕放在眼里!”
伍国公眼皮跳个不停,心中却是暗骂那些办事的人,怎么还动上手了,而这些人又怎么会投靠到沐正德身上,要知道,可不是谁有点什么冤情就能见到这些当官的,否则这些官吏每天也不用做别的了,只怕门前早已是人满为患了。
“是伍国公大人…”那些百姓带着几分瑟缩,齐齐指证是伍国公大人,他们之中大部分或者说基本没有人知道伍国公是在场的哪一个,毕竟在场的这些人看起来都是那么华贵和不可侵犯,不过他们知道的是,只要今日皇帝给他们做主,那些田地就会归还到他们手中,而且那几两银子似乎也不用归还,谁会不乐意去做这件事呢?
而且这些百姓认为,自己人多势众,即便是伍国公要寻仇,怕是也不能将他们都给杀了吧。
“伍爱卿!这是怎么回事,你是不是要给朕一个交代!”皇帝看向伍国公,脸上露出震怒的表情。
伍国公立即跪在地上开口道:“启奏陛下,这些刁民信口雌黄,微臣确实是低价买进那些水田不假,不过却是这些佃农自愿卖给微臣的。”
沐正德一脸笑容开口道:“国公大人是在说笑?莫不是这些佃农的脑子都进水了,正常的价钱不卖,却非要卖给国公大人?”
“沐相的意思难道是老夫在说谎?”伍国公先是冷冷的看了沐正德一眼,而后则是转头对着皇帝开口道:“启奏陛下,这些刁民当初肯将这片水田以如此低的价格卖给微臣是因为前一段时间这村子接连出事,之后遇到了算命的道士,说什么那里的风水已经变差,只会越来越糟,到最后粮食甚至都会长不出来,他们怕越往后拖越严重,最后这水田烂在自己手中,所以才会低价卖出。”
沐正德见此再次道:“既然是风水变差,国公大人为何又要买下?难道就不怕寸草不生?”
“老夫从商多年,却是不信奉风水一说的,相信只要凭借勤勤恳恳的劳作,就一定会有收获。”伍国公一脸坦然。
跪在殿中央的那些佃农一个个心中不满,听回来的精明男子和老实的男人回来后交代,才知道原来那神秘兮兮的道士是伍国公找来的,竟然是为了欺骗他们,好低价买入她们的水田。
所以可以说这些人心中对伍国公是怨恨的,如今听到他这般推脱,一个个更是怒火中烧,气的不行。
“哦?国公大人的意思是只有你才不信那游方道士的胡言乱语,这数万亩良田的主人没有一个是不信的?竟然全都巴不得低价卖给国公大人您?”沐正德冷笑着。
伍国公一惊,自己这是中了沐正德的套了,他这几万亩水田似乎确实买的太过于工整了,这些佃农怎么会所有人都将水田卖给自己。
在口齿伶俐上伍国公向来比不得沐正德,或者说这朝堂之上,也没有几个能同沐正德媲美的。
伍国公一时沉默下来,皇帝的脸色越发阴沉:“伍康!你真是好大的胆子,竟然压榨百姓,你将我西罗的律法置于何地,你将朕置于何地?”
伍国公渐渐留下出一些冷汗,本想依靠这道士来证明自己的清白的,可是如今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可让他十足的不甘心!
“启奏陛下,其中有一些人确实不愿低价卖出,但是微臣都是许以高价买入了,最高的甚至多达每亩十五两银子,所以如今微臣手中的良田才会这般规整,百姓大多信奉鬼神之说,八成都是受到了那道士的影响,主动低价卖出的。”伍国公继续解释道。
沐正德见缝插针道:“既然如此,不若国公大人将那道士请出,也好给国公大人作证。”
伍国公身子一僵,越发的察觉出这事情的不对来,沐正德怎么什么都知道的一清二楚,处处打到自己的七寸上,而且这道士也不是他找来的,要他上哪里去找这道士出现给自己作证。
皇帝见此附和道:“丞相说的有理,既然如此,伍康,你便将那道士带上来作证吧。”
“回禀。回禀陛下。那道士并非微臣所找,而是自己出现在那十里村的,微臣如今也并不知那道士身在何处。”伍国公脸色越发的苍白,终于意识到这件事似乎从开始到现在从来都是沐正德给自己设计的陷阱。
自己先是损失粮铺,又是损失衣料坊,之前又被迫拿出大量的银钱赈灾挽回名声,所以这两年伍家的银钱简直是入不敷出,虽说伍家银钱众多,日进斗金不再话下,但是伍家的人口也多,因为依附着女主来维系家族,所以每一个女子的衣着首饰都不能差了,再者嫁入高官府中之后,伍家也总是要时不时的打点,为每一个女子巩固地位。
所以说,伍家若是一日不入账,便要亏掉不少银钱,毕竟人实在是太多了,只有呈现出一个上升的态势,才能形成一个良性循环,所以这些年来,伍家的钱财才会越滚越大,可是如今这根链子,却开始断了。
“陛下。那国公大人简直就是一片胡言。我们村子向来和睦富裕,更是从未见过所说的什么算命道士,真不是国公大人是缘何捏造的。”那老实的男子胆子并不小,而且在这些百姓的概念里,只知道这些官或许很大很大,却不知他们大到什么程度。
“你们都没有见到过国公大人所说的道士?”沐正德对着这些百姓发问道。
百姓们一致点头,从未见过。
伍国公心中再次凉了一截,今日怕是他有八张嘴,也辩驳不清了。
“这我倒是好奇了,国公大人所说的道士到底是怎么回事?”沐正德一脸疑问。
伍国公张了张嘴,最终却只是无力的道出一句:“这些刁民欺瞒圣上…”
话还没说完,上首的皇帝已经怒极站起身来,呵斥道:“这些刁民欺瞒朕?这真是朕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难不成一人说谎,这所有人都要说谎,伍康啊伍康,我看欺瞒朕的人是你才对!你如今的胆子真是越发的大了,已经不把朕放在眼里了!”
“微臣没有…”伍国公实在是不甘心自己就这么被人算计了,一时间不有由得咒骂自己心急,才会中了沐正德的奸计。
“好了,不用说了,朕命你立即将这些水田交还给这些佃农,那些银子就当做对他们所受的苦的补偿了,你可有异议?”皇帝冷着脸开口道。
“微臣。微臣遵旨。”伍国公不甘心的应下,拳头微微攥紧,心中更是在滴血,这又是一大笔银子,本是想着今年春天播种,秋天就能够赚回来了,可是最后却是又赔了一大笔,若是再这样,伍家怕是要周转不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