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不去记得凤霄与他说过,那位楼主今日应该会亲临此地,与他们共商大事,眼下起了混乱,如果楼主得知,肯定会尽快赶来主持局面,自己正可趁乱离开,去寻解剑府的人,再回头将这里一网打尽。
他走得有些急,胸口再度泛起疼痛,疼得他不得不弯下腰,发髻散开,几乎披头散发。
洞内阴冷,但崔不去一口气做了这么多事情,加上伤病发作,汗水顺着额头流下,很快连脖子后背也满是汗水,将头发打湿,一绺绺黏在脖子上,狼狈无比。
他的眼前一点点模糊,痛楚令他的身体恨不能昏过去,但仅存的神智却强迫他不能这样做,崔不去不得不将手指深深掐入石壁,用指尖的疼痛来换取些微清明。
凤霄……
崔不去迷迷糊糊靠在石壁上,他无法再迈开脚步,只能等待这一波痛楚过去,却不期然想起这个名字。
疼到极点时,思绪瞬间中断,脑子一片空白,竟有片刻工夫什么也想不起来,先有一张肆意张扬的俊脸从脑海里跃出,然后才慢慢想起对方的名字。
是了,凤霄估计也在场,不过那人素来滑头,见势不妙肯定会随机应变,不必他操心。
倒是他自己,现在须得尽快离开,免得落入敌手,这一出混乱就白做了。
想及此,崔不去勉强起身,他这才发现自己浑身出汗,竟连掌心也湿淋淋的,摸上石壁一片湿滑黏腻。
过多出汗带来虚弱无力的感觉,崔不去只觉头晕目眩,双脚踩在云团上也似,他闭了闭眼,等这股难受的感觉过去,自然也没发现身后出现一人。
不过即使他转身,也根本躲不开。
因为对方速度极快,眨眼就从几尺之外到了崔不去身后,伸手往他肩膀上轻轻一抓,崔不去就不由自主转过去。
“果然是你。”元三思的声音听上去有些阴冷,“看来火也是你放的?”
崔不去不必脱下衣服去看,也知道自己肩膀上现在必是多了几道指痕,可能筋骨也伤着了。
但比起胸口被火燎烧似的剧痛,元三思给予的这点伤根本算不了什么,反倒稍稍拉回崔不去迷离的神智。
“元三思,青梅竹马的余氏,还有对你有过恩情的余家,甚至是博陵郡守的官职,这些对你来说,都不算什么,”崔不去咳嗽几声,低低道,“只有云海十三楼,是你真正在意的。是不是?”
元三思:“是,我以为像你这种人,才最能了解我,儿女情长只会令你沉溺其中,不思进取,至于博陵郡守,那不过是我暂作掩护的其中一个身份。你放心,我暂时不会杀你,看在你母亲昔日与我的情分上,我会带你去见楼主,让他来决定如何处置你。”
话虽这样说,但他揪住崔不去的衣襟就往前拽,力道粗暴毫不留情,直如对待一件物品。
崔不去被他这一拖,整个人往前踉跄扑倒,甚至觉得伤口似乎重新裂开,剧痛难忍,以至于连他这样从来不肯求饶喊痛的人,都忍不住呻|吟出声。
元三思冷笑,忽而伸出另一只手,捏住他的下巴用力往上一抬,细细端详了几眼。
“楼主洁身自好,不近女色,也从来不见他待哪个敌人另眼相看,唯独对你评价甚高,还有凤霄,竟也肯冒着风险救你,细看你这眉眼,的确倒有你母亲当年的几分……”
崔不去此时的脑子远不如之前清醒,听见对方的话之后,也混混沌沌,过了片刻,那句“凤霄竟也肯冒了风险救你”的话,才传入他耳中。
他面露迷茫,似乎在努力理解这句话。
但元三思的手忽地一松,崔不去骤失支撑,整个人歪倒在地。
“你干什么!”耳边传来元三思的怒喝,他甚至与对方交起手,双方掌影纷飞,昏光中身形交错,真气涤荡,甚至波及旁边的崔不去。
崔不去从怀中摸出药瓶,那应该是范耘留给他的,之后被凤霄顺走,不知为何又出现在身上的伤药,他倒出几颗,也没细看就吞了下去。
现在他几乎可以肯定,是范耘特意调走了他门口看守的侍卫,又故意将通往灶房沿路的人调开不少,给他制造放火的机会。
“范耘,你想背叛楼主吗!”
元三思原本以为范耘只是对弟子念旧情,想救他,却没想到对方招招杀机,竟是欲置他于死地,不由又惊又怒。
崔不去听见范耘对自己喝道:“凤霄和玉秀都去找你了,他们极有可能误入双璇阵!”
阵法之中陷阱重重,武功能够发挥的余地反倒被大大削弱,若玉秀对阵法的熟悉超过凤霄,那么后者就有危险了。
也不知是不是药效起了作用,崔不去感觉胸口似乎没那么疼了,他听见范耘的话,又喘着气勉力起身,撞撞跌跌,朝洞口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