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娘子,我跟着你,不论生死,我就是跳下去淹死,也不想受辱。”
“好,那我们这就重新把绳子套在身上,把手背在身后,等着那些贼人来开舱门,寻找机会逃走。”
“嗯。”
阿虫随即按照谢妙容所说,摸索着找到了那两根绑住小主人和她的绳子,再把这两根绳子套在自己和谢妙容身上,背着手,将那绳子挽松一些绕在手上,看起来依旧是像被绑住的样子。
两人把手背在身后,坐到一起,倚靠在舱壁上,静静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黑暗中,并没有什么时间流逝的概念,谢妙容和阿虫一开始还能聚集精神留意着外面的动静,可是时间一长,她们的肚子开始咕咕叫起来,又饿又渴,精神也开始涣散。
除了间或听到外面过道上的脚步声,剩下的就是流水的声音。
两人最后撑不住都睡了过去。
“哐啷!”舱门被打开重重地撞在门框上的声音将睡着的谢妙容和阿虫同时给惊醒了。
从外面投射进来的晨光晃得她们两人睁不开眼。
过了好一会儿,两人的眼睛才适应了光线,也看清楚了外面站着三个年轻的男子。这三个年轻的男子里面,有一个正是那有一手好箭法的精壮男子。
“你们两个都起来,跟我们走!”显然那个精壮男子是个领头的,他见到谢妙容和阿虫后就粗声对她们下命令。
谁知道他的命令却不起作用,谢妙容坐着倚靠着舱壁并没有起来,阿虫见她没有动作,也就坐着不动。
“喂,你们耳朵聋了,没听到我说话是不是?看来,不给你们一点儿颜色看,你们不知道怕惧!”精壮汉子面现不耐烦,撸起袖子就走过来,举起了拳头……
“这位大哥,且慢,我有话说!”谢妙容赶忙开口。
精壮男子听到谢妙容说话,犹豫着将拳头停在半空,问:“要说什么,快说!”
“不知道大哥能做主吗?”谢妙容接着问。
“他是我们家首领的结拜兄弟,也能做主的。”旁边一个喽啰多话道。
“既如此,那我有个不情之请,想让这位大哥带我去见一见你们首领,我有一桩好买卖要跟他谈,还请大哥行个方便。”
精壮汉子不耐烦道:“有什么你说给我听就行,我要是觉着有必要带你见首领才带你去。”
“但不知雇你们来绑我的人给你们多少钱,不管多少钱,我都愿意以五倍之钱换我们的命。”
“五倍!”精壮汉子一听眼睛一下自己就亮了,他慢慢地放下了举起的拳头,狐疑地打量谢妙容,问:“你是谢家的女郎?”
谢妙容梗着脖子答:“正是。”
她也顾不得害怕暴露自己的身份,招致不利的后果了。这种时候,害怕已经没有用处。她必须出头,争取跟着一伙绑她的贼人的首领谈上一谈,能够得到一个活命的机会。
谢妙容心里砰砰跳,等着那精壮汉子心动,从而带她去见这伙人的首领。
“嘿嘿,你这谢家的肥羊倒还是胆大,遇到我们不但不怕,还有胆量跟我们谈价钱。可惜了,就算你出十倍的价钱,我们也不能放了你。因为,我们的主子可是发话了,就要你,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精壮汉子阴侧侧地冷笑道。
谢妙容一颗心直直地落进了冰窖里,她立即明白了这些人果然不是什么普通的流民,甚至也不是普通的盗贼,他们真是某个跟她有仇的人或者家族的私兵。这是她最不愿意面对的一种情况。
“阿虫,这可怎么办好,呜呜呜呜?”突然在谢妙容身边的阿虫开始大哭起来。
谢妙容立即会意过来阿虫这么喊她的用意,于是她赶忙假装劝她:“小娘子别哭了,奴婢也是尽力了……”
精壮汉子是个多疑的人,她看了看哭着的阿虫,又看了看一脸镇定的谢妙容,对身后的两个喽啰挥了挥手:“去,把她们两个都带走!”
两个喽啰应了,上来就把谢妙容和阿虫提了起来,推搡着往船舱外走。
走到船头,谢妙容看到了那个凶横的汉子,站在船头,正在跟一个戴着帷帽的男子说话。
那戴着帷帽的男子见到她和阿虫被押了出来,就转脸来看她们,然后抬手指了指谢妙容。
“原来这个才是正主。”凶横的汉子道。
接着他转身对不远处站着的精壮汉子道:“三郎,你把这只肥羊押下去,送到明公的牛车里。”
谢妙容站在船头,看到这里是个小集镇的码头,在码头上有两辆牛车。这会儿天蒙蒙亮,大船停靠在码头边,码头上还停着一些别的大大小小的船。
怎么办?是不是该趁这个机会跳下河去?虽然可能被这些人再抓回去,但是周围还有十多条船停靠,码头上也有不少人,只要向他们喊出自己的身份,以及遭遇到的事情,会不会有人来救她们?或者就算不被救,有人听到了她的身份,以后谢家的人找来,或者朝廷的兵士查起来,也能有线索找到她和阿虫。最差她和阿虫要是遭遇了不幸,或者谢家的人也能为她们两个报仇!
想到此,谢妙容再不犹豫,回头就朝着那个抓住他肩膀的贼人的手狠狠一口咬下去,然后趁着他呼痛松手的机会,三步并作两步跳下河去!
好在,她此时离船舷不远,那个押着他的贼人也没想到她会跳河,所以一个没防备,就被谢妙容得手了。
“扑通!”一声落水的声音,还是引起了附近船上以及码头上的人的注意,大家纷纷往河里看去。
谢妙容跳了河,阿虫也想跟着跳下去,可是她比谢妙容要离船舷远一些,所以跑到船舷边就被抓住了,接着有个喽啰喊:“这两个狡猾的女郎,原来早就弄松了绑着她们的绳子!”
船头上站着的那个戴帷帽的男子见谢妙容跳河,赶忙跑到船舷边,往河里观望,见到谢妙容居然没有落到水下,而是朝着离大船停靠的码头的另一边游。
他一指河里,头也不回地说:“你们都给我下去把她给我抓回来!就凭她这狗刨,也想逃掉,真是白日做梦!”
在河里奋力游着的谢妙容只听到身后不断有“扑通”“扑通”跳水的声音,她知道那艘大船上的贼人跳下水来抓她了。
“我乃陈郡谢氏十五娘,现被贼人所劫,我父乃朝廷左仆射,我表姐乃当今皇后,谁能救我,当以千金相赠!”谢妙容一边在河里游,一边用平生最大的嗓门喊。
怕周围的人听不清,她反复地大声喊这句话。
在那艘大船上的戴帷帽的男子闻言忍不住骤然握紧了拳,对身边站着的那凶横的男子说:“可恶!这谢十五娘如此狡猾,倒出乎我意料。”
旁边的那凶横男子听到了谢妙容的叫喊声后,往四周看了看,脸上明显有慌张的神色,嘴里低声道:“要是被人听到了,会有人来救她,这可如何是好?”
“别怕,谁敢救她,咱们就连那救她的人一并……”他伸手做了个砍头的动作。
“好。”凶横的汉子眼中露出了残忍的光。
戴帷帽的男子想了想随即大声喊:“那是我家逃婢,胡说八道,谁助我们将她捉住,定有重酬!”
他这话一喊出来,一些原本打算下去将谢妙容捞起来的人又犹豫了,被那戴帷帽的男子的话给干扰了,不知道该信谁。毕竟能游水的士族之家的女郎,众人都没听说过,更是从没有见到过。看谢妙容的身手倒真像是逃婢。每年不管是河上,还是城镇里,这种所谓的逃婢都很多,众人见惯不惊了。
凶横的男子见状,不禁对那戴帷帽的男子竖起了大拇指,狗腿道:“明公,果真智慧过人!”
戴帷帽的男子淡淡吩咐:“你们都给我这样喊,那谢家女郎的声音就会被盖过,更没有人会信她,会救她了。”
“是,明公!”凶横的男子应道,随即他一挥手招了七八个喽啰过来,如此一吩咐,这些人果然一齐大声喊:“那是我家逃婢,胡说八道,谁帮我们将她捉住,定有重酬!”
在河里奋力游着的谢妙容听到身后的船上传来这样的话,心是直直地沉了下去,她万万想不到那戴帷帽的男子如此狡猾,轻易地就让她的算盘落空。
刚才她只不过是声嘶力竭地喊了几嗓子表明身份和求救的话,她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人听到,有多少人会相信。这下可好,那戴帷帽的男子竟然诬陷她,说她是逃走的奴婢,脑子不正常,胡说八道。更可恶的是现在那艘船上的贼人一起这么喊,早将她的求救声盖过了,听见的人差不多都会相信那些贼人的话了。
后面的划水声越来越近,她都不敢回头看,那些跳下河来捉她的贼人越来越近了。
难道我在劫难逃了吗?她在心里这么想。
谢妙容觉得自己的心不但沉了下去,就是人也要沉下去了,她饿了一天一夜,早就没什么力气,经过这一番折腾,差不多力竭了,哪里还能游得动?
要不就自己沉下去淹死算了,总比落在那些贼人手里受辱的好?
正要做出这种选择的时候,忽见前面悠悠划过来一艘小船,那小船在她面前停住,从小船上伸过来一根竹竿,一个清朗的声音平淡无波道:“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