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进了云淑宫厅里,桌上已经摆了满满一桌精美的菜肴,每一样都是公主小时候特别喜欢吃的,甚至还有炸土豆。
公主心里有些动容,道:“母妃辛苦了,我都很喜欢。”
淑妃听得双眼一亮,十分激动,笑道:“淳儿喜欢便好,快快入座!”
三人便坐了下来。
艾嬷嬷支走了其余的宫女,只自己一人留在边上伺候。
黎相轻也没把自己当外人,坐在公主身边,一开始吃饭就专心致志地给公主剔鱼刺,公主也十分自然地吃着黎相轻给他弄好的鱼肉。
淑妃看着他们,拿起筷子许久,愣是没有夹什么菜,心里很堵,吃不下。
与艾嬷嬷对视了一眼,淑妃叹了口气,还是放下了筷子,柔声问道:“淳儿,你与黎公子?”
公主淡定地把黎相轻给他剔好的鱼肉吃完,也放下了筷子,道:“就是母妃看到的这样,我与相轻哥哥在一起了,父皇也同意了,会在我生辰后赐婚的。”
“皇上同意了?”淑妃惊得睁大了眼睛。
她的确从大儿子那里得知了,自家小儿子与黎相轻互表了心意,但是她心里依然抱有一线希望,毕竟黎相轻从商,又无爵位,皇上那么宠爱淳儿,怎么会允许他如此下嫁?万万没想到,皇上这么轻易地就同意了?!
公主见她这么惊讶,表现得这么不赞同,心里有些不舒服,淡淡地道:“父皇只是希望我过得幸福罢了,母妃觉得不好?”
淑妃心里咯噔一下,那日与爱子的争执仿佛又出现在了眼前,让她内心十分挣扎矛盾。她自然希望宝贝儿子能过得幸福,但是外人如何能信得过呢?!
“淳儿,母妃也盼你快乐幸福啊,可是你的情况……”淑妃放在桌下的手不停地绞着手帕,看了眼黎相轻,暗暗叹息。
公主看了眼周围,没有外人,便道:“相轻哥哥已经知道了,母妃无需顾虑。”
他这么一说,淑妃又惊了一下,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们,随后问黎相轻道:“你知道淳儿是……还愿意娶他?”
“回淑妃娘娘的话,我愿意娶公主,无关性别。”黎相轻淡淡地笑着,把自己的心意和已经得知公主是男孩子的事都透露了。
淑妃依然很震惊,她觉得这有些匪夷所思,既然知道淳儿是男孩子,同样身为男孩子的黎相轻,怎么还会愿意娶呢?
黎相轻并不在意被这么打量怀疑,毕竟大晏朝断袖是真的不多见。他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手上的动作不停,仔仔细细地为公主剔鱼刺。
公主也没有理会愣住的母妃和艾嬷嬷,让她们自己消化,自己就吃着黎相轻给他弄好的鱼肉。
过了一会儿,淑妃还没说什么,艾嬷嬷见淑妃不知道怎么说,便着急地道:“公主!你这样做可是断袖啊!要落人话柄的!万万使不得!”
公主一听,脸立马沉了下来,抬头看着艾嬷嬷,问:“我这样便是断袖了?那你们让我嫁入闵府,我难道嫁的是个女子?我想光明正大做个男人娶个女子,谎言身份不允许,好,那我便做个女子,嫁给自己喜欢的男子,你们又觉得是断袖了,那你们想让我怎么办?能给我想个万全之策吗?!”
公主又生气了,他受够了性别和命运被人支配的感觉!好像他怎么活都是错的,唯有顺了她们的意才是对的。有时候,公主会忍不住想,她们这么盼着他嫁入闵府,除了可以保护秘密之外,是不是也是为了借父皇对他的宠爱,再帮闵府造势?
“艾嬷嬷!”
淑妃也皱了眉,即便她心里再怎么觉得匪夷所思,也不愿意别人这么说她的爱子,何况她是真的不希望再与小儿子之间有什么隔阂,他们母子分离了这么多年,她盼着团聚盼了这么多年了。
黎相轻见公主气到了,把最后一块剔好的鱼肉放到他碗里,偷偷地在桌下牵住他的手摸摸,以示安抚。
“艾嬷嬷这话的意思是公主日后还能曝光性别,光明正大地做个男孩子?若是不能,何来断袖一说?又如何落人话柄?”
艾嬷嬷一愣,才反应过来自己又戳痛里公主的心,默默地低了头,不说话了。
本来好好的一顿饭,气氛又尴尬了起来,淑妃看着沉着脸不想说话的小儿子,心里又是一阵刺痛,又看向黎相轻。她其实心里有些忐忑,也有些怨孩子不懂事,如此惊天大秘密,怎么能这么随便地告诉外人呢?
黎相轻看出了淑妃的纠结,捏了捏公主的手,道:“淑妃娘娘怕我把秘密说出去?”
淑妃一愣,微笑了一下,道:“你与清儿和淳儿这么多年的感情了,本宫自然相信你不会乱说的,毕竟这是杀头的罪名。”
她嘴里说的是相信,其实只是在试探和警告罢了。如今黎相轻已经知道了秘密,她能如何?小儿子这么喜欢他,难不成她还能派人把他杀了不成?
黎相轻也不生气,只道:“娘娘大可不必担心,若是我娶了公主,便与公主是一家人,若秘密泄露,皇上要治罪,我自己也逃不了,不是吗?”
听着是这么个理,但是如今毕竟还未赐婚成婚呢,淑妃心里哪能不防。
这时,黎相轻松开了公主的手,起身走到淑妃边上,跪了下来,郑重地道:“我黎相轻愿娶公主为妻,无关身份性别,同生共死,请淑妃娘娘放心把公主嫁给我。”
对黎相轻个人而言,既然皇上已经同意了,之后也会赐婚,他根本不在意淑妃是何种态度,但是他知道,公主看似对淑妃的一些行为不满,其实内心还是爱着母妃的,也希望能得到母妃的认同,他不愿意看到公主失落难过。
淑妃被黎相轻突如其来的表态吓了一跳,再看看微微红着眼睛看着这里的小儿子,心里不怎么是滋味。她看到了小儿子的委屈,和对自己的不满。
淑妃不禁开始思考,自己是否在很多方面,看似为小儿子着想,其实一直以来都在剥夺他幸福的权利。
许久,淑妃都没有说话。
公主看着自己的心上人跪在那里,心里十分心疼,也对母妃越发不满,又是委屈又是愤怒,眼睛都红了起来,突然“蹭”地站了起来,走过去就要把黎相轻拉起来。
大不了,这“祝福”他不要了。
黎相轻握紧公主的手,没有起。
这时,淑妃才看着他们紧紧相握的手,叹道:“淳儿这些年,过得并不好,他有太多的身不由己,我与清儿无法体会。我本以为,把淳儿嫁到娘家,即便得不到情感上的满足,即便孤单了些,但也是最好的去处,最安全的地方了,忘了他幼时便与我说,爱情是珍贵的东西,他长大了想要的。”
公主听着,就愣住了,没想到母妃还记得自己幼时的无忌童言。
淑妃说着,自己湿润了眼眶,又道:“我给了淳儿一条命,却欠了他太多东西,他失去了太多他本该得到的,失去了活在阳光下的权利。我把淳儿交给你,只盼着他能快乐一些吧,像幼时那样,无忧无虑的。”
这么说着,淑妃用帕子擦了擦眼角滑落的泪水,起身过去,扶起了黎相轻,握起他们相握的手,轻轻地拍了拍。
“多谢淑妃娘娘成全,我一定会让公主快乐的。”黎相轻说着,握紧了公主的手。
公主愣愣地站着,看着母妃拍他们的手,久久不能回神,许久,才道一句:“母妃给的命,便是最珍贵的了。”
没有这条命,他哪来这么多的酸甜苦辣,又怎么能体会到美好的亲情、友情与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