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东红最近有点烦，不是为了工作的事，雨花县玩具制造公司再过一个月就要正式生产，市里、县里对他的工作都给予了高度评价。他烦的是市里、县里的领导给他打电话、批条子、带口信的事。

开发区最近风头十足，连沿海地区的一些企业都因为员工逼迫而要搬来雨花县，可以想像，开发区这么丰厚的条件，谁能不眼红？学生免费就读、食宿全部免费在学校。一家之中，只要有一个人在开发区企业上班，其他人都可以享受免费医疗，这比国家干部还国家干部啊。就算是国家干部或者其他国有企业的人，如果碰到单位效益不好的，还只能自己垫付。

哪位领导没有个穷亲戚？何况有个交际理论，人与人之间，最多只需要通过五个人就能建立联系，想要进开发区，怎么样都能找到人！而进开发区的企业，最好的莫过于玩具制造公司，国有企业，又是新建公司，最重要的，还是一家劳动密集型企业，需要一万二千多名工人。

市里安置了一万名下岗工人，潘小冬又招聘了四百多名熟练工人和有在玩具厂工作经验的中低层管理人员。但这样下来，也还有一千多个空额，能有机会进入国有企业，并且享受那么好的福利，谁不眼红？

也许玩具制造公司的待遇并不算高，可相比县里的其他其他企业，一个月五六百元的工资其实并不低。当然，跟沿海地区比，这样的工资有些偏低，甚至都没有达到当地最低工资的标准，可要是跟雨花县的平均收入相比，不比在机关里上班的干部低！玩具厂的工资采用计时制，每天工作十二个小时，每个月只能休息一天，相比能拿到的工资，这样的条件，并不苛刻。

市里考察到当时雨花县实际情况，当时也给雨花县留了二千个工人名额，毕竟下岗工人不是只有市里才有，雨花县的国有企业改制相对比较成功，但这也相当一部分工人下岗分流，要不是这样，雨花县的国有企业改制能获得成功？不说别的，光是雨花县化肥厂，一刀切的工人就超过了一千人。

除了想来当工人的之外，还有相当一部分想调来玩具公司，不为别的，玩具公司的待遇好啊。玩具公司已经成为县里的一个试点改革单位，像吴东红这样的正科级干部，除了能从财政领到一份工资外，玩具公司将再补贴四倍的工资，也就是说，玩具公司的行政干部，将能拿到其他机关的五倍工资。这还不包括每个月的资金和其他福利，以及最为重要的年底奖金。这样的待遇，那些自认在仕途没有作为的干部，谁不想来玩具公司淘点金？

其实玩具公司虽然是有一万二千多名工人的大型国有企业，但实际上，行政干部却并不多。玩具公司的采用的是外资企业的管理制度，除了办公室、财务科、人事科、业务科、设计科、生产科、采购科之外，就没有其他科室。跟其他国有企业相比，这已经是非常简朴，而且各个科室的人员，除了业务科、设计科之外，其他科室都不超过五人，僧多粥少，哪够分的啊。

吴东红以前一直期望当一把手，可真正成为一把之手，他才知道，事实远远没有想像中的简单！在会上做做报告，坐在办公室听听汇报，陪同上级领导吃喝玩乐，没事的时候出去借视察之名旅游旅游，这些通通在玩具公司行不通！

能打电话给他或是给他写条子带口信的人，都是自认吴东红会听招呼才会那样做的，没有一点底气，会给他打电话、写条子、带口信？你吴东红这个总经理再大，也还是雨花县的干部嘛。何况就算你不是雨花县的干部，只要玩具公司办在雨花县，你总有一天也会求到别人头上去吧？

望着快把抽屉装满的条子，吴东红愁眉不展，一直以为，觉得别人当领导都很风光，怎么轮到自己的时候，麻烦事却这么多呢？潘小冬已经跟他说过多次，还有一千多名工人得马上招来，要不然会影响先期的培训，但吴东红有口难言啊。现在他是在雨花县一个人都不敢招，本想能不得罪人就不要得罪人，可没想到，这样做的结果，却是得罪了所有的人。

已经有人在阴阳怪气的说话了，吴东红原来在开发区当办公室主任的时候，还算是个人，到了开发区副主任，鼻子也还正常，没有朝天。但当了这个玩具公司的老总之后，怎么眼睛就长在额头上了呢？

这样的话，如果是背后讲讲，吴东红就算听到，也只会哑然一笑，可经常从电话里听到这样的话，他的脸皮就算再厚也挡不住了。一些级别比自己高的领导，打电话来的时候，语气已经淡了许多，说冷若冰霜也不过为。但那些职务较低的人，说话就没那么多顾忌了，你吴东红要是当不了这个玩具公司的老总，趁早让贤嘛。市里、县里对玩具公司可是倾注了大量的心血，要是玩具公司搞不好，丢的可不是你吴东红的脸，而是雨花县的脸！

这还是吴东红能听得入耳的，不知道还有多少，说的那难听，简直不堪入耳。吴东红刚开始当这个总经理的热情、激动、兴奋早就被他们用一吨一吨的冰水给浇熄，现在已经有些烦闷、忧郁、退缩。他有一种无所适从的感觉，下一步该怎么做，完全没有主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