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昭治军极严,军中令行禁止,又自来都礼遇文人,直到去岁,晋地学子还能坐官船进京赴考。有些事,文官的眼中,和武官眼中看出来的大相径庭,越是细枝末节处,他们便越是讲究。
正元帝在百官眼中实是个十全九美的好皇帝,不论是用兵还是为政,都有独到之处,有他立在前面,秦昭掌兵是足够了,赞颂他的诗篇也足够多,这些人既然要眼见为实,那么余下的好处,就得叫人看见。
办这些事小唐极有经验,这些信使都住在同一个院中,有的彼此上官交好,那也走动得近些,小唐领着这些人往街上去,就要过年了,便是战时民人百姓的门边也挂着灯笼,出去走走看看,总比闷在太守府知道的多。
济民所抚孤院,还有城中寺庙逛上一圈,确是见了许多德政,繁华景象能作假,可百姓笑颜却不能作假,待见着济民所中有许多窈窕美人,便有几个人问起小唐:“这也是城破之后无家可归的女子们?”
小唐咧嘴笑了:“这是王妃的手笔。”
这些都是太守府中的姬妾歌女,眼看晋王军队并不杀人劫掠,便从太守府小院中出来,求着沉香替卫善办杂事,做衣裳做鞋子甚事都肯,只求能留在卫善的身边。
卫善每日与秦昭同出,两人各有事忙,回来看见沉香身边围了这许多窈窕美人,一个个低眉顺目,走起路来裙角微动,自有涟漪,略一想便明白过来,这些便是太守府中蓄养着歌舞姬妾们。
因有卫善在,底下的副将官员们不敢乱来,这些歌姬舞姬便逃过一劫,先还缩在府中,待见无人过问,这才出来,与往日相熟的仆妇们打听消息,找到了沉香,想求一条活路。
卫善跟了晋军半年多,也知道攻下的城池中这些娇美姬妾下场如何,她们原来便是府中官员们的玩物,民人良家还能逃得过去,她们是怎么也逃不过去的。
只要她在,便不许底下的兵丁们行这样的事,他们若是三五成群去秦楼楚馆,若在府中行这些事,卫善自然不会不管。
沉香看着这些女人们面作难色,怎么肯将她们安排在后院里侍候卫善,抬头看见卫善来了,缓了一口气。
卫善蹙眉道:“将她们都安置到济民所去,一样领针线做军鞋,不会就学,只要有心总能糊口。”
她打扮寻常,身上穿的是改制过的男装,方便骑马射箭,比拖着大裙摆走路要从容得多,这些姬妾们先是看她相貌不凡,跟着又看她打扮寻常,哪里像王妃的样子,只当是王爷身边随军的侍妾。
纵是侍妾也能定她们生死,便都围上前来继续央求她,有的还把首饰包在帕子里送给卫善,求她通融,她们打小便学舞学乐,哪里能靠针线养活自己,沉香这下怒了:“王妃面前不得放肆!”
这些娇滴滴的女子便都缩了步子,满面惊惶看着卫善,跪下磕头,卫善摆一摆手,还让沉香把人送到济民所去。
她管过,可管不了,肯自立的总是能自立,不愿意劳作的依旧想着法子从济民所里出来,还愿意给人当姬妾。
太守府中除了女人还有孩子,这些孩子便送到抚孤院去,城一破,这凤州太守立时就向秦昭投诚,自陈自己是正元帝开科举那年考上来的进士,这些年官运亨通,这才坐到太守的位置上来,岂会反了大业,都是情势所逼,为保百姓这才担了污名。
城中百姓立时揭破了他的谎话,此人能坐上太守的位置,并不是官运好,而是见机快,早早投效了魏宽,那些反对摄政王继位的,要么下了狱,要么都送去了菜市口,就似京城城破那日死去的文官们一样,上头一茬茬的死人,轮到他,他点头如捣蒜,这个太守就是这么被提拔起来的。
他连升了三级,升到太守的位置上,既不懂军士也没管过州府,邓先一来,就乖乖把兵丁都交到邓先的手上,城破之后,又痛哭流涕的恳求活命,大骂魏宽是个篡位小人,咬牙切齿,恨不得骂全了魏宽祖宗十八代。
此人官声不好,秦昭没有手软,送他去了黄泉,百姓倒多是欢欣鼓舞的,降将邓先也绝不能留,杀他更能挫魏宽大军的税气,先拿下凤州,跟着发兵往西,若能再拿下兴州,与京城就只隔一个梁州了。
秦昭料得魏宽不会坐以待毙,必要反攻凤州,做好了年后开战的准备,谁知魏宽的军队来得极快,魏宽自梁州金州利州这三州中,调派兵马欲夺回凤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