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发了几回书去,都似石沉大海,正元帝此时腾出手来,岂能容这么个芝麻小国放肆,依着他的性子,怎么也得发兵攻打凉州。
卫善伸手搭在他胸前,蹭过去搂住他的腰,那点倦意全不见了,想起上辈子秦昭那仗打得如此艰难,心里直颤,声音也跟着颤了:“凉州难不难打?”
情势再次变化,上一世秦昭是从封地打过去的,千里迢迢领着兵去,那会儿的情势比此时恶得多,正元帝除了秦昱,还有两个亲生儿子,东宫又有太孙,对待秦昭便不似上辈子那样,只盼着他早日战死。
方才情动时扯掉了抹胸,嘬得胸前点点红痕,这会儿她贴过来,伸手便覆上去,吻吻她的额头:“打仗总没有容易的,可你在京里只怕比我更难些。”
“我不怕难。”说着眼圈都红起来,额头贴着额头,伸着胳膊勾住他的肩,这回是她自己送上门来,秦昭两只手滑到她腰上,把她往上抬,埋首在她胸前。
一面听她细细喘息,一面说道:“且得看清江战事如何,凉州虽是通商要道,可大业靠的还是农耕,商人送进些新奇玩意儿,不如海上走船税收多,袁相必要上折子,若是清江战事不稳,凉州还得等上些日子。”
卫善被他骗去两颗眼泪,吸着鼻子就发起脾气来,拳头捶打他的背,脚抵住他,钻回床上缩在丝被里,怎么也不许他再碰了。
晋王府的宴会依旧在办,请些文人赏花作诗,卫善全交给管事来办,原来且不知道天天玩闹也这么费精神,要当个纨绔还真不容易。
前日才刚宴罢,听了一席的酸话,卫善缩在后头听不见,秦昭听这一肚子无用的书生牢骚,偶尔也指点上两句,可依旧还是些无用话,想想都替他累,只盼过得两年,能跳出这是非圈子,往封地去。
不料这一日却来了个意想不到的客人,也不曾送帖上门,到了就要进来,秦昭根本不在家中,他却非要在王府门房里等着,管事报到了卫善跟前:“是袁相家的二公子。”
两人也算有过交情,袁含之还曾来过婚礼,只这半年里疏远了,卫善听了思量片刻:“把人请到花厅去坐,沏些好茶水。”
管事应得一声,跟着又道:“看着这位袁公子是负气而来。”
面有怒容,说话声音也硬得很,上门既无拜帖又无礼盒,声气还这么恶,若不是他姓袁,早就被人打出门去了。
卫善一听,越发奇了,袁含之能跟秦昭有什么矛盾,他去岁进了翰林,一直都在修书,还是袁礼贤自己求来的,说小儿子性情急躁,修修书磨磨性子也好。
既是挟怒而来,秦昭一时半刻又回不来,也不知是存了什么样的气,卫善想得一回,让沉香替她换过衣裳,换过一件银色织金云雁纹的衫子,重挽过头发,多簪上几枝珠钗,去了花厅。
袁含之在花厅里还脚不沾地,气得绕着桌子团团转,侍女奉上的热茶,急吃一口,烫了舌头,卫善正要进去,就见他把那口茶又吐了出来。
沉香几个死忍住了,这才没笑,卫善装作不曾瞧见,笑一声道:“王爷出城去了,你有甚急事,告诉我也是一样的。”
袁含之手里还捧着茶盏,才刚吐了一口茶,嗞牙咧嘴的正在抽气,不意会看见卫善,两人还是在卫善十二三岁的时候见过一回,已经许久不见了,袁含之本来就涨红着脸,抬头一看,脸色越发红了起来,张口结舌,这哪里还是当日亭子里的小姑娘。
他先是被卫善容光所摄,跟着立时又回过神来,正在气头上:“我来是要问一问王爷难道……难道忘了当年的志向不成?既然告诉王妃也是一样,那也请王妃替我转达。”
他本想骂秦昭是猪油蒙了心窍,而卫善就是这块猪油,可一对上她那双乌晶晶的眼睛,便说不出来了,抬眼飞快一扫,看她脸上不见怒容,嘴角一翘,卷起来好似小茉莉花的花骨朵似的,赶紧低下头去。
耳朵里听见一管落珠似的声音:“我替我们王爷,多谢你啦。”
袁含之又一次抬起头来,怔怔看向卫善,看她眉尾入云鬓,原来颜色已经极盛,此时带着笑意,便似好花独绽,心里觉得古怪,他这以气极败坏,她怎么反而称谢。
袁含之来的时候是预备好了割席断交的,谁知反受礼遇,卫善挥一挥手,沉香替他上一盏新茶,又添上一碟凉果。
袁含之终于不拿脚底去磨青砖地,正襟危坐,卫善掀开花盖,细细吹过,饮了一口茶道:“益者三友,友直友谅友多闻,今见三友聚全,实在难得,以茶代酒,敬你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