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接手之时,城墙上尚有两千二百三十并兵士,后来补了五百壮勇,可到得现在,还能站着的却只有不过一千四百余人,其余不是躺在伤病营中,便是躺在停尸房内。
东门守得惨,西门、北门也一样惨,交趾垒土攻城,拿着不知是从钦州还是廉州城中掠夺而来的云梯车与攻濠洞子,屡次已经快要站上城墙。
头几回两处守城兵还能从城墙上倒下油料,再丢火把下去,将交贼并攻城云梯烧毁,可邕州城内毕竟物料有限,来得几回,便是将菜油都拢了过来,依旧不够用,全靠着副将王弥远与军校卫七带着骑兵杀出城去,勉强将贼人逼退,可到得后来,交趾数千兵士陈列在前,人人手中持弓,见得城门一开,乱箭齐射,便是再强的精兵,也冲不出去,只能在城墙上跟对方硬打。
如果说上一个月的李富宰是试探着攻城,被神臂弓吓得怕了,不敢擅动,只想保存战力的话,这几日的李富宰,便像是一只发了疯的野狗,仿佛急着要在寿命将近之前,将邕州撕咬成碎片。
立在一旁的旗手盯着攀在云梯上头的交趾兵,等到对方爬到一半,转头问道:“勾院,砸不砸?”
顾延章摇了摇头,道:“再等一等。”
是的,只能再等一等。
邕州城中不但木羽箭不足,神臂弓不足,便是寻常的箭矢也不足,只能放得交趾兵近了,再行齐射,增加命中的几率,减少箭矢的耗损,遇到箭矢做不得用的,只能寻了木料、石块从上往下砸。
只是这些东西砸得越多,积在地上垒得高了,便会让交贼更容易攻城。
可若是不砸木砸石,一旦被交趾兵上得城墙,城门失陷便是迟早的事。
实在也没有办法。
数十架云梯搭在东门的城墙之上,伏在云梯上的交趾兵身披盔甲,头顶盾牌,全身都挡得严严实实的,像蚂蚁一样往城墙上爬。
东门已经没有油料,只剩下不多的石块与木料。
城墙之下,更有数千人等在后头待要跟着攀上城墙。
顾延章的心跳越发地快了起来。
交趾人太多,太多太多,邕州城内无论兵力也好,军械也罢,都没有办法支撑长久的守城。
城中断了水源,寥寥的几口水井,如今紧着守城军士,其余百姓只能干渴着,一家分得一点。
守城的桐油用完了,百姓便将家中的菜籽油茶籽油给献出来,却也做不得大用。
如果援军不至,哪怕交趾围而不攻,只要过上两个月,城中自然就会生乱。
顾延章前两日已是听说了城南处有人喝了浊水,结果生出痢疾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