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恩华拿过档案袋,打开抽出里面的资料,飞快地翻了翻,诧异的问道:“老领导,这不是赵龙港的材料吗?怎么回事,他的问题不是已经过去了么?”
宋传宾严肃的说道:“这次地委召开的会议,就是要结束对十年文革期间的一切作个彻底的了结,结束过去才能面对来嘛,江书记点名批评我们青岭县了,就是因为赵龙港的问题,其实,我们青岭已经对那些靠十年动乱起家的干部,基本上做了公正公平的处理,就剩下这个赵龙港,我知道,上次还是你出面保了他,不然早拿下了。”
金恩华坦率的说道:“宋书记,说实在话,我也讨厌那些文革派,当初我们月河乡修路的时候,我还差点把他扔到河里去,但是,我必须承认,他在水利局长的岗位上十分称职,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水利专家,我不知道他过去做过什么,但一分为二的看,实事求是的说,让他待在水利局长的岗位上,对我,对全县的水利工作来说,有百利而无一害。”
宋传宾点点头道:“是啊,审查他的时候,我也参加了,工作上的确出类拨萃,尤其是在工程的组织管理上,他很有独到的一面,我们青岭还没有第二个人能超过他,经济上,工作作风上,都无懈可击,可惜啊。”
金恩华微笑着问:“宋书记,难道,就没有通融的余地了吗?”
宋传宾道:“作为历史遗留问题,我们必须要作出一个正确的交待,赵龙港在文革中确实犯了严重的错误,他必须为此付出代价,可是,江书记批评我们,竟然对他没有任何形式的处理,那怕是一个党纪处分,赵龙港要是个普通干部还好说,可他是青岭县水利局局长,是青岭平原水利委员会的付主任,目标有些大了。”
金恩华说道:“他妈的,又是有人故意没事找事吧?”
听到金恩华的骂声,宋传宾微微笑道:“各方面原因都有吧,赵龙港是省里都挂了号的待处理人物,再加上有些老家伙,文革中受过他的批斗,一直在向上面不断的反应,当然喽,你说得没错,也因为有人从中推波助澜,项庄舞剑,意在沛公,赵龙港是你保下来的人,搞他就是搞你,尤其是这种敏感问题,杀伤力不小,恩华啊,你一定要慎重,千万不可等闲视之。”
金恩华呆了半晌,抽出那张关于限期处理赵龙港的通知书,折好塞进衣袋里,“宋书记,你放心吧,这件事我来处理。”
“好吧。”宋传宾笑问道,“恩华,怎么样?那边还没动静吧。”
“呵呵,”金恩华一乐,“宋书记,我让国平过去当开发区管委会办公室付主任,你老人家可不要心疼呀。”
宋传宾笑道:“恩华,我谢谢你了,这小子就缺那方面的能力,去得好,你一定要放开手脚锻炼锻炼他。”
从宋传宾那里出来,金恩华就径直往人大这边来,果然,老王头正在办公室里看着报纸。
看了看金恩华带来的“通知”,老王头凑着金恩华的打火机点上烟,吸了几口,皱着眉头问道:“你准备怎么处理?”
金恩华笑道:“这不是没辙了,马上过来找你老人家讨个方子么?”
老王头瞪着小眼睛道:“去去,我这人大主任就是庙里的菩萨,供起来当摆设的,寻我开心是吧,哼,这个赵龙港也真是的,到现在连个态度也没有,让人家能服气吗?”
金恩华讨好的说道:“谁说你老人家是摆设?我骂他祖宗十八代去,呵呵,反正有你老人家坐镇人大,我这付县长稳稳当当的,晚上睡觉也甭睁着眼睛。”
吹吹香烟头上的灰,老王头斜着小眼睛道:“臭小子,你就是个不让我省心的主,还卖什么关子,有话快说好了。”
金恩华笑嘻嘻的说道:“明天我去庄河闸二期工程的工地上检查工作,你老人家何不带几个人出去走上一走,政协那边也拉上几个老家伙,呵呵,到时候我保证让赵龙港拿出个态度来。”
老王头点点头,“嗯,赵龙港搞水利是把好手,二丫头都挺佩服的,这个办法行,那些老家伙的嘴我来负责堵上,这上头的事你和老宋他们看着办,还有啊,小心那些别有用心的人。”
金恩华感激的说道:“王书记,谢谢,我会小心应付的,赵龙港这个水利局长的任免,程序上总得从你老人家的人大上过一过吧,到候你老人家高抬贵手,就让他来个将功赎罪嘛。”
“呵呵,臭小子,亏你想得出来,你拿我们人大当枪使呀。”老王头点着头,嘴里却在笑骂。
“嘿嘿,当枪使,也比当个橡皮图章强,你老人家说是吧?”金恩华不客气的坏笑道。
老王头哈哈笑了一阵,忽地细声问道:“恩华,有多久没去看二丫头了?”
金恩华脸微微一红,带着歉意说道:“我们、、、、二丫头她,她不让我去看她、、、、”
老王头没再说话,看着金恩华的目光有些复杂,“嗯、、、、”,抬起右手,微微的摆了摆。
金恩华出来,回身望着已经合上的门,心里充满了内疚,说来也怪,自从二丫头当上了水利局付局长,竟然有将近一年没见着她了,不管怎么说,自己都对不起她啊。
275庄河新闸
吉普车在庄河岸边的土公路上颠簸前行,老赵又一次把头伸出车外呕吐着,金恩华笑道:“老赵,不让你来偏要来,呵呵,还自称老下乡哦。”老赵头也不回的哼道:“他,他娘的、、、、赵龙港怎么回事、、、、这公路弄的、、、呕、、、、”司机老张笑道:“赵主任,这也是你们本家的事,咱们四人就该着你受罪。”金恩华幸灾乐祸:“老赵,我看你办公室待久了,锻炼锻炼也好,呵呵。”老赵骂道:“老张,你、、、、你老小子、、、、整我是不?、、、、尽往坑坑洼洼里开、、、、哎、、、、慢点行不、、、、呕、、、、”老张委屈道:“老赵,讲点良心好伐,你看看,这路上哪有平坦的地方?”马杰伸头出去看看说道:“老赵,坚持一下,快到了。”
太阳懒洋洋的升起在天边,刺骨的寒风夹着淡淡的腥味,扑面而来直入心肺,吉普车停在庄河旧闸上,昔日的河闸已基本上被拆除干净,依闸而建的庄河闸管理处已空无一人,向东眺望,是广阔的海边滩涂,庄河犹如一条白带,伸向远处的晨雾之中,大海,应该就在不远的前面。
老张道:“金县长,这里我来过两次,解放前,海岸线就在我们脚过五百米处,这大片海涂,是这几十年形成的。”马杰也道:“是啊,海岸线离我们应该还有十公里,也就是说,我们离庄河新闸还有九点五公里。”老赵喘着气骂道:“呸,好你个马杰,不是说到了么?”马杰笑道:“老赵,我们不是到了么,我又没说新闸到了。”金恩华感叹道:“好大的一片海涂啊,将来肯定能成为青岭的聚宝盆。”老张道:“前几年还有钻探队在这里转,说下面有石油哩。”金恩华笑问老赵:“怎么样,老赵,受不了的话,你就留在这里吧。”老赵一听赶紧上车:“唉,这里前不村后没店的,你们想害我呀,走啦,反正早上那点稀饭早就吐完了。”
笑声中,吉普车继续缓慢而起伏的前行,终于,基本完工的庄河新闸进入视线,它的旁边,就是庄河闸管理处的新驻地程新闸工程指挥部。
吉普车停在庄河新闸的通般河孔边,一个身材瘦小身穿工作服的人,从管理处那边走过来,摘下墨镜,金恩华一楞,这不是二丫头吗,曾经白晰的俏脸,变成了黑铜色的雕像,金恩华一阵心疼,自己的女人啊,握着冰凉的小手久久不愿放开,若不是有人在旁,他怕是要感情用事了,“王工程师,你们辛苦了、、、、”
二丫头犹豫着抽回自己的手,开口一笑,还是整齐雪白的牙齿,“欢迎金县长前来视察工作。”
金恩华上前一步小声道:“二丫头,你把赵龙港先找来,我等会再找你。”
二丫头会意,走开不久,就带着赵龙港出来了,身后还跟着一男一女两个人。
赵龙港恭敬的说道:“金县长,欢迎你前来指导工作,我们,我们没接到县里通知。”
金恩华微笑道:“龙港同志,你们辛苦了,我是临时决定来看看的。”
赵龙港看到金恩华向他打了个眼色,知道一定有其他的事,自从知道是金恩华保了他以后,他现在是死心塌地的靠上了金恩华,对他当然是言听计从,就是金恩华在省党校学习期间,也保持着密切的联系。他指着身后的两个人介绍道:
“金县长,这是庄河闸管理处的钟明主任,这是庄河闸工程临时卫生所所长莫小丽,我妻子。”
握手寒喧过后,金恩华笑道:“钟主任,等会儿人大政协的老同志们要来视察,我建议你和王工程师一起,让马杰也帮帮忙,赶快做好接待的准备工作,一定要周到细致,莫医生,麻烦你和老张,照顾一下我们尊敬的县府办老赵主任,他可吐了一路了,呵呵,你们各忙各的,我和龙港去新闸上走走。”
金恩华说完,就和赵龙港向新闸大坝的中间走去。
“金县长,咱们脚下的庄河新闸,是庄河历史上的第六座河闸,由于海岸线不断外围,原有的老闸已经失去了排涝泄洪作用,前方五百米处,就是东海天州湾海岸线,庄河新闸总长两百六十二米,其中有十六个排涝孔,每孔孔宽八米,两边靠河岸处各有一个通行船舶兼排涝的孔,每孔孔宽十六米,闸室总宽二百一十六米,净泄流量一百六十米,通船标准为一千吨,最大泄流量三千立方米每秒,整个工程总投资为二千三百五十万元,其中排涝闸,上游引流河,引河公路桥、老港道拓浚和老港道堵坝五个部分已基本完成,现在剩下的就是下游出海口的拓宽加深,因为海潮的影响,每天只能有八小时的施工时间,机械也用不上,基本上靠人挖肩挑,目前还有二千名民工在工地上参与施工,预计再有二十天就可以完成、、、、”
金恩华望着下远处上上下下的人流,点点头笑道:“辛苦你们了,龙港啊,那条公路也得想办法修一修嘛,将来这里可以搞点旅游观光,没公路可不行。”
赵龙港也点头道:“金县长,工程已经超支二百多万了,哪还有钱用来修公路呢?”
金恩华说道:“钱我来想办法,庄河新闸是省重点工程,当然得省里出钱喽,你们抓紧时间搞个新的预算报告,呵呵,就写上工程需要追加投资五百万元,这修公路的钱不就有了吗?”
赵龙港笑道:“金县长,你就是办法多,我回头马上把申请报告搞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