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就像一对天生的冤家,她总是主动进攻,而我却不得不被动反抗。直到有一天,我忽然发现她似乎许久没有来挑衅我了,我竟然……感觉到有一丝不习惯。我明明做梦都希望她离我远远的,可是当我忽然想起来她有一个月没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居然莫名的期待起她下一次出现时能给我带来点新花样。
“呵,这大概就是人们常说的‘犯贱’吧,我当时是这么鄙夷自己的。后来我才知道,她是为了寻找修习幻梦所需的一种毒物,连着几天几夜守在那毒物可能出现的地方,结果东西没得到,反倒因为身体过于疲累,不小心被那毒物所伤。
“据说她是被俞重华所救,救回来的时候奄奄一息,差点就死了。然后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月,才逐渐的康复起来。她出意外的时候,正是我距离十九岁生辰还差一个月的时候。我会想起她,是因为自打我七岁那年开始,每一年我的生辰,她都要搞出些特别荒唐的东西来折腾我。而偏偏十九岁那一年的生辰,她缺席了。
“其实那时候我随便找个人打听一下,大概都能知道她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可是我却偏偏装作很平静,还像过去任何时候一样,不怎么与人打交道,对许多事都不闻不问。但是谁也不知道,其实那段日子我的心里总是烦躁不安,就连最寻常的巫蛊炼制起来都不顺手了。
“说来也真是不可思议,我飘忽了一个多月的心思居然在她再一次出现在我面前的那一刻忽然间安定了下来。虽然她还是像过去的十几年那样是为了找我的麻烦而来的,可是那一天的我,注意力却只集中她的脸上,我发现……她瘦了。”
说到这里,季子安不知为何忽然顿住了,面色虽然依旧平静,没有什么表情,可是那一双好半晌没有焦距的眼睛却奇迹般的显露出一丝温柔。
苍无念此刻或许还不会有太多的感慨,可是画倾城听到这里已经眼眶微红。
这不是她第一次听见季子安一口气说这么多话,至少到目前为止,他说的话还没有第一次两人较为深入的交流时说的多。
可是这却是画倾城自认识他以来,听到的他说过的最动情的话。那些在外人看来可能有些无聊的小事情,每一个细节他大约都记得清清楚楚。
就连他的眼中不自觉显露出来的温柔,都能彻底将一个女子的心给融化,谁也不会怀疑,这样的他是真心真意、全心全意的爱着那个名为黎姬的姑娘。
两人都没有出声打扰季子安,用头发丝去想也知道,这个男子恐怕是有许多许多年也未曾细细的去回味自己当年那份纯粹干净的心动了。
安静了许久,季子安自己又开了口:“虽然我不想承认,甚至这么多年因为体内的蛊毒和封印,我几乎已经忘记了,是真的忘记了,忘记了就是在那一年,我爱上了黎姬。不可救药的,愚蠢的,一厢情愿的……爱上了她。”
“季公子……”画倾城感觉心头酸酸的,忍不住唤了一声。
“嗯?”季子安轻轻的应了一句。
“没什么,你……接着说吧。”画倾城咬了咬嘴唇,想了想还是觉得自己没有立场开口说什么。
因为她想到后来的事,在季子安自欺欺人的谎言中并非谎言的事——那就是,把当初季子安口中季子然的事情安放在他自己身上,很清晰的就能够知道,是黎姬背叛了他,或者说,是黎姬欺骗了他、玩弄了他的感情。
果然,季子安眼中的温柔渐渐的收敛了起来,嘴角扬起一抹嘲讽,“后来的事情,你大概也知道了。我是为了改变族规而去努力争取,参加了族比进入了禁地。在禁地之中,我破解了黎姬给我下的八十一个蛊,得到了修习秘术的资格。
“直到现在为止,我都无法确定在禁地的那半年,我与她度过的这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到底是真实发生过的,还是如她所说,只是她利用幻梦对我设下的骗局。总之,后来的那几年,我是一心将她当做我的妻子来疼爱的。
“大概就是因为从来不知道自己也会对一个女子如此心动,所以当我得知她欺骗了我,甚至从一开始她就在蓄谋我的时候,我感觉我的天都塌了。在愤怒、耻辱、憎恨这些情绪席卷了我的整颗心之后,我只剩下了血淋淋的疼痛。
“我想不明白,我到底哪里不受她待见……不,应该说我何德何能,让她这么自负骄傲的一个女子跟我虚与委蛇了这么多年。她想要我的命,真的太容易了,可是她却偏偏……拿走了我的感情,然后……像对待一块烂泥一样,狠狠的将它踩在脚下,碾作尘土。
“不仅是这样,因为我的无知,被她所利用,我的父亲和我的堂兄为我的愚蠢付出了代价,遭到了迫害。而我……那时候的我,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痛着、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