撩开重重绮幔,只见小白赤身躺在榻上,只一条亵裤,长发四散,周身施满银针。在她面前的,仿佛只是一件玉雕人偶,安静精致却又死气沉沉,傀儡般任人摆弄。
文姜踉跄上前,抚摸他的额面,哽咽道:“怎么会这样?”她一直以为痫症发作之后与常人无异,如果他存心隐瞒,她还是可以佯作毫不知情。
重耳随后跟进内室,诊脉过后,沿着周身经络转动银针,小白微不可见的动了动睫毛,重耳遂又拔针复刺,然后冲着外面喊道:“快端药过来。”
桑榆闻声端进药盏,跪坐在小白面前,用小汤匙往他嘴里灌。
重耳直了直身子,看着一旁惊惧不已的文姜,开口道:“大王这病每每发作都毫无征兆,故身边从来不断贴身之人。那天下朝,忽然手不能握,易牙见状,忙搀扶他回了未央宫。这病恐怕是娘胎里带出来的,卫夫人可能当时胎气受损,阴血不足,故致此症。此症最忌忧思过度,一旦气息逆乱便要发作。前几年的症状还轻,没想到这次会这么严重。送进未央宫后,又连着发作了数次,最后竟致昏迷。我已经用针石之法疏通经脉,再辅以猛药……恐怕还要一会大王才能醒转……大王长年积劳,需静养些时日方可无虞,若再受冲激,只怕就难治了。”
桑榆喂下一勺药,就拿帕子拭一下他的嘴角,灌进去的少,漏出来的多。文姜伸出手:“让我来吧。”
桑榆顿了一下,将碗递与她。
文姜喝了一口旋即俯身覆上他的唇,药汤的苦味在她与他的唇齿之间弥散开来……
一碗药哺完,齿颊间荼苦久久不尽,她跪坐在他的榻前,一遍遍抚摸他的头发,泪水不可遏制。他眉目如画,肌如寒玉,叫人心碎不已……
桑榆上前相劝:“夫人,您还是回去吧……大王瞒了您这么久,就是不想让您知道。一会儿大王醒过来,看见您,只怕要伤心的。”
她抬头看了看重耳,他没有开口,但显然也不愿意她继续留在这里。她黯然垂眸,只得哑声道:“若是大王醒了,着人来报一声。”
文姜频频回顾,终是推门出了未央宫。月影如勾,文姜心里记挂着小白也不愿离去,只好坐在湖岸边一石凳上独自伤神。
也不知过了多久,文姜听见身后有声音,回首看去,只见桑榆单手拄刀,蹲在她身边,递上了厚重的披风。
她裹紧了披风尤觉天寒,忽闻水榭门开,浮桥又是一阵摇晃,易牙匆匆跑来:“夫人,大王醒了……请您进去。”
文姜忙起身,三步并作两步,刚要推门,重耳也从里面退出来。低声道:“我就侯在门外,你不要呆得太久。”
外间的药灶已经熄火,屋子里暖和,文姜立于屏风后解下披风,艰涩唤他:“三哥……”
绮幕重重,流苏如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