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你杀的!”
“不是!”
“是!”
丙个人吵的不可开交。
赵杼看着托盘上那枚铁钉,“民间铁器多含杂质,色乌沉。”
卢栎猜这个问题应该是对‘烧红的铁钉’一事有疑问,道:便“铁器颜色再黑沉,表面也不该如此粗糙,此乃粘连死者体内皮肉脑部组织所致。”
他拿来干净帕子,擦去铁钉上脏臭粘液,再用镊子夹住铁钉顶部,解剖刀斜比着刮了刮——
些许黑色焦黑物质掉落。
“这些大概就是烧红铁钉楔入人体内瞬间烧毁的皮肉组织。”
卢栎又绕到尸体身前,解剖刀在死者鼻尖上划了个口子,小心掀开鼻软骨使鼻腔暴露,“你来看——虽然死者死亡时间渐久,鼻腔最易生腐,但软骨上的烧灼痕迹还在。”
赵杼上前一步仔细观察,果然,左右鼻孔内痕迹不同,左边软骨上明显有烧灼痕迹。
官府派来,拿着纸笔记录尸检结论的官吏也过来看了看,看完一边刷刷执笔记录,一边感叹,“卢先生这手功夫真是了得!”
卢栎笑笑,长长呼了口气。
人类中枢神经系统何等重要,大脑缺氧六分钟,就会发生不可逆转的伤害。偏偏与其它脏器相比,脑组织对于疾病或损伤的抵抗力和耐受性都差非常多,尤其脑干部分,控制着人体心跳和呼吸的生命中枢,就算轻度出血压迫都可导致迅速死亡,别说被这样一个铁钉直直刺穿。
此法杀人没有外伤,内脏不会出现肉眼可观的特殊病变,若非脑部解剖,几乎不可查,能想出这个办法,凶手也是聪明。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商巧巧死时未经受太多痛苦……
卢栎让书写尸检格目的文吏亲自仔细观察确定过尸体各处表征,这才拿起针线,准备对尸体进行缝合。
缝合第一步,当然是要把刚刚切下来的脑半球还原,再盖上颅骨,拉扯头皮……
沈万沙与郭阳在一旁吵的停不下来,不期然看到卢栎满手血污,捧着半个人脑,往空壳似的死者颅内塞……郭阳猛的卡壳了,停住不敢再说话。
他怎么又忘了,这姓卢的不能惹,沈少爷也不是以前的沈少爷,惹急了别人趁他睡觉把他掳走剖了怎么办!
沈万沙也再一次抓住了门框。
卢栎验尸他看过不少回,解剖也看过很多次,连救死都经历过,按说现下应该没什么能惊着他,可是!他第一次看到卢栎割开人脑袋啊!
用锯子啊!
他之前好奇过卢栎的仵作箱子,一排排寒光闪闪的工具,好多都叫不出名字。不过锯子他认识,当时就问卢栎用来做什么。因为锯子虽然很锋利,但着实不太大。
卢栎只是微微一笑,说大概很少机会有用到,用到时你就知道了。
沈万沙非常好奇,但好奇劲一下子就过去了,没有再关注,现在想想,原来是专门开人脑袋的!怪不得当时卢栎不说,是怕吓到他吧……
不过真的好吓人!人脑子……他这辈子第一回看到整齐的人脑子长什么样!
……
缝合尸体并不比解剖简单,尤其当尸体腐败程度严重的时候,卢栎用了很久,才把所有事做完。
赵杼亲自给他端来清水让他洗手,洗完抱了抱他,并在别人看不到的角度亲了亲他的脸,“累不累?”
卢栎用力推他,“我身上脏——”
“我和你一样。”赵杼一点也不在意。卢栎身上罩衫除了,身上衣服并不脏,只是挨尸体太近,味道有些重。解剖期间,赵杼一直在房间内,离卢栎并不远,身上也是这个味。
……
这一番忙碌下来,已是掌灯时分。赵杼和卢栎主理,他们两个没休息,别人自然也不敢离开,遂卢栎一走出房间,就看到了坐在院子石墩上的郭阳。
卢栎顿了顿,侧过脸悄悄对赵杼眨眼睛。
赵杼明白,郭阳怕他,所以他来问效果最好。他下巴微微抬起,指向郭阳身边侍从,“他是谁?”
郭阳陪笑着,神情恭谨,“他叫吴勇,是我父亲身边随侍,今日我这边事多,父亲担忧,便把他派了来。”
“你方才说,商巧巧非你所杀,你愿意配合调查?”赵杼声音很冷,目光也很锋利。
郭阳身子微不可查的抖了抖,“是,我愿配合调查!”
“四月初十商巧巧休沐,当日下午申时回到寿安伯府,可是如此?”
郭阳神色激动,“是!”
“世子——”他身边侍从吴勇急切呼喊,也没拦住。
郭阳看了眼吴勇,神色略有些紧张,不过他还是握了拳,神色坚定,“当日商巧巧确在我府中!”
“很好,”赵杼眯眼,“四月十一,你家下人将商巧巧尸体带到北街灯芯胡同,还给商敏敏,并丢下二十两银子,可是如此?”
“是!”
“这中间发生了什么,还请世子赐教。”赵杼声音低沉,很有压迫气势。
“商巧巧不是我杀的!”郭阳眼睛睁大,“我那日——”
“世子!”吴勇紧紧盯着郭阳眼睛,目光肃穆森寒,“想清楚了再说话!”他说这话时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思,卢栎猜,若非二人身份差距太大,这吴勇大概想直接揍郭阳一顿。
见吴勇嘴唇无声开合,担心他破坏郭阳招供,卢栎赶紧拉了拉赵杼袖子。
赵杼食指中指并起往前一划,暗卫邢左洪右就跳了出来,按住吴勇把他押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