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汤巡检的呼吸声却慢慢重了起来,云娘便急了,她被汤巡检压在身下,什么事都没有,可汤巡检是不是被石头压住却不知道,急忙探起身来伸手去摸,“你伤了没有?”
“我没事。”
可是汤巡检的声音却不对,带了颤音,似乎在忍着什么。而且他也不赶紧起来,一定是伤了。云娘更着急,努力地要坐起来,想扶住他放在榻上查看一番,只是她的力气太小,而汤巡检又太重,一时难以做到,急得直问:“哪里伤了?头有事吗?后背呢?”
没想到,汤巡检突然低头在她的脸上香了一下,然后才滚落到一旁,笑问:“你就没想到我是想占你便宜吗?”
云娘突然后知后觉发现了什么,她毕竟是成过亲的人,其实都懂的,只是当时太着急太关切了,就没有一丝一毫地想到那里。
毕竟她从根本上就是相信汤巡检的!
感觉到身边的人一直在嗤嗤地笑,云娘便恼了,“你!”又骂不出什么,便恨道:“这样的时候,你竟然还想那些事!”
“我也不想,只是这不是想忍就能忍得住的!”
云娘不知说什么好,便想离他远一些,可是竹榻很小,她只略一动,便发出吱咯吱咯地声音,而且汤巡检的手也揽了过来,沉声道:“先别动,屋子已经塌了一大半,眼下只这个角落还算安全。”
云娘只能不动了,继续与他并排躺在这窄窄的竹榻上,外面的风雨声和屋子上面石头滚落的声音虽然都很大,但都非常遥远,遥远得可以不去管,只有耳边那人沉重的呼吸声,在她的心里回响。
那呼吸声的原因,又是那样让她难堪,她本来应该生气的,却又气不起来。而他的一只手臂,现在正搭在她的腰间,她也没有想挪开的意思,只由着那手臂将她固定在榻上,只是觉得自己几乎透不过气来。
就在这时,汤巡检突然问:“你腰间系着什么,硬硬的?”
云娘便想了起来,“是一把刀。”
“你为什么随身要带着刀呢?”
“自从那天吴屠户拿着刀把人都吓走了之后,我就去买了一把刀系在身上。”
“哈哈哈!”汤巡检大笑了起来,又道:“你带一把刀果真是有用的。”
云娘觉得他在嘲笑,便道:“当然果真有用。我挑的这刀很锋利,是铁匠铺里最好的。”
“谁能想到云娘竟然还会随身带着一把刀呢?”汤巡检依旧笑着,“我发现你很特别,明明非常温顺,可是骨子里又很倔强。”
云娘听他这样评论自己,心里其实也是认可的。身为女子,自然要温和柔顺,但是有的时候,她又忍不住倔强,那毕竟是生来骨子里就有的,改也改不了。就比如和离的事,现在还有人虽然认为她对,却还是觉得她过于强硬了,可她就是不后悔。
突然又想到汤巡检此话是不是也暗指她一定拒绝了朱嫂来提亲,又硬气地买了贵重的礼品送过去,还有织纱分成等等一系列的事呢。
一定是的!
云娘仿佛看到他带着笑意的脸,奇怪地问:“到了这样的时候,你就不害怕不担心,还说这些有的没的?”
“为什么要害怕要担心?”汤巡检道:“我正想着怎么能和你一起躺在榻上,又知道不可能,上天便给了我这个机会,我们果然就躺在一起了,我还担心什么?”
云娘再次无语了,不过她过去隐隐的感觉却于此时越发清晰了,汤巡检对自己表面一直都很平静,只是她却能体会到他体内隐藏着一种可怕的情感,似乎就如一只随时会出来吞掉她的怪兽,这也是她每次见他就紧张的原由。
于是她下意识地一直在逃避。
眼下已经避无可避。云娘突然发现,她现在不想避了,所以便放松下来。
从最初与汤巡检结识,他就帮了自己,而自己也不知不觉地就相信了他,就是遇到这样大的灾,也有一种与他在一起,就没有什么可害怕的感觉呢。
云娘一直知道,自己是喜欢他的,也坚信他不会对自己做任何坏事,现在她接受了他的情感,便更加放松下来。
果然汤巡检坐起身道:“你在这里别动,我过去看看怎么样了。”
云娘拉住他,“再等一会儿吧。”
“没关系,就算继续塌下来,这个屋角应该也没事,我还能退回来。”
云娘突然醒悟,这个屋角正是后面堆起木头的那处,那成堆的木头要比竹子搭的墙要结实有力得多,所以才使得这间屋子还留下了这一半没有倒掉。
“那你小心。”
汤巡检从榻上挪了下来,离开前却又低头轻轻地在她的脸上香一下,“等着我。”非常自然,仿佛他们一直这样。
云娘按住他唇留下的一点温热,一动不动,却全神惯注地听着一旁的声音。
他去开门,可是打不开;他去开窗子,依旧打不开;他只得一点点地在竹墙敲着,找可以突破的地方,然后停在了一处用力去推,云娘听着声音走了过去,“我们一起用力吧。”
“你才有多大的力气,赶紧回去!”
“谁说我的力气不大,我刚吃了一整只兔腿呢。”
汤巡检又笑了,“那好,我觉得这里应该是山石最少的地方,我们用力推。”
云娘便站在他的身边与他一起用力去推,竹墙外很是沉重,应该堆满了泥石,他们用尽力气,终于将那墙撼动了,竹墙向外倒去。
突然,一股巨大的力量向他们涌了过来,
云娘被汤巡检拉着重新回到了榻上,原来他们刚推的那面墙倒了,但石头和泥水反而泻了进来,接着屋顶也塌掉了更多,给他们留下的地方更小了。
汤巡检自然而然地将手环在云娘的身上,将在她护在怀里,喘息着道:“别怕,走山的泥土石头比我想的还要多,现在这间屋子已经完全被埋在里面,只是勉强维持着没全倒。我们不能再动了,如果竹墙全坏了,被挡住的石头和泥土反倒落进来,我们就被彻底埋在这里了。”
又拍拍她道:“等到天明看看能不能透入些光线,再想办法出去。”似乎在哄小孩子。
云娘知道他是在安慰自己,其实她能清楚地听到雨下个不停,头顶间或传来泥石流动的沉闷声音,而竹屋一直“吱咯吱咯”地响,这样临时搭起来的小竹屋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支持不住了,“也许我们等不到天明了。”
“不,能的。”汤巡检坚定地说着,重新起身,“我去把竹桌竹椅都拉过来,将这个角落撑住。”
又按住云娘,“你在这里等我。”
云娘便听着他摸索着移过来几件器物,一件件地叠起来撑在竹榻所处的墙角旁,将倾斜得非常严重的屋顶撑住,正好将竹榻围在里面。
每移动一件东西都很费力,又都伴随着泥石落下的声音,云娘的心提了起来就放不下了,可是这样黑暗又狭窄的地方根本容不了两个人,她只能在一旁静静地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