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2 / 2)

阿挽 沉闇 4325 字 5天前

陆岱川听他这样说,正要开口说回去,周咸阳却伸手一拦,见他制止了。他朝那人拱了拱手,脸上非但没有怒火,反而越发谦卑恭敬了。“潘兄这样说不是没有道理。事实上,我也觉得......我忝为武林中人,但实在是......门中尚有叛徒未除,不能以死就义,还请潘兄见谅。”他正色道,“倒是有一点潘兄可以放心,我绝对没有做过什么有为正道的事情,更不成辱没中原武林的名声,若有半字虚假,我周咸阳天打雷劈。”

他发出这样的毒誓,又信誓旦旦,原本武林中对他突然投靠翟挽就有疑惑,这下见到了真人,还是跟他曾经有几分交情的人,原本就不甚坚定的信念也有些动摇了。

☆、第三十四章

第三十四章

旁边的谢梧桐听见周咸阳这样说,默默地翻了一个白眼,在黑夜中看起来尤为明显。一个白鹭城弟子站出来,仔细打量了他几番,方才开口道,“你就是陆景吾陆盟主的孙子吗?”

听到有人提起自己的祖父,陆岱川神色一肃,朝他行了一个礼,说道,“正是。”

那人眼中露出一丝惋惜,说道,“之前月旦楼主说你是被翟挽胁迫的,我们还觉得有可能。”毕竟当年可是陆景吾亲手杀了翟挽,“但现在看来,月旦楼主也看走了眼。”

他的意思也认为陆岱川跟翟挽是一伙的了?陆岱川这段时间来连着被人误解,早已经习惯,况且好像被认作跟翟挽一起,也不是那么不能接受,总要比认为他跟史函舒付文涛那样的渣滓一类要好吧?他也不辩解,只是微微一哂,站在那里连看也不看他们一眼。

被人这样漠视了,白鹭城的那名弟子脸上也不见恼色,手中挽了一个剑花,指向陆岱川和段小楼,“得罪了。”既然是道不同,那就不相为谋。不管他是谁的后人,只要是走了邪路歪路,那就不得不面对整个武林的非难。

段小楼下意识地往陆岱川身后钻了过去,他将段小楼护在身后,正要抽出自己的长剑,那边却传来一声巨响,众人齐齐看过去,就见翟挽跟陈白露已经分开,各自据守一方对峙着。

女子身上的白衣随着劲气飘飘扬扬,好像下一刻便要乘风而去。陈白露以手杵剑,看着她一言不发。还是谢梧桐最先打破了平静,他转头看了一圈儿周围的人,小声问道,“他们,他们谁赢了?”老天保佑,可千万是翟挽。要是她输了,那他们几个,今天就别想活着出这个林子了。

白鹭城弟子没有人理他。领头的那个姓潘的老年男子连忙带着人小跑过去,正要伸手扶陈白露,谁知道他却摆了摆手,冲翟挽说道,“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你的武功虽然没有长进,但我还是打不过你。”

翟挽笑了笑,眼神之间尽是睥睨,“我也没有想到。”

她这么自得,偏偏让人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来。陈白露叹了一口气,说道,“我知道你的规矩。今夜来找你报仇,虽然抱有侥幸,但也知道胜算不大。如今我伤在你手里,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反正你杀我白鹭城弟子也不是一个两个了,不差我陈白露一人。只是,”他侧头看了一眼身后刚才跟陆岱川对招的弟子,老脸上居然有些服软的迹象,“他们却是无辜的。你好歹也算一代宗师,没道理要为难他们几个晚辈。”

这就是让翟挽放过他们了。那个白鹭城年轻弟子忍不住低呼了一声,“师父——”陈白露却朝他摆了摆手,说道,“我虽然出来之前将城主的位置传给了你师兄,但下代弟子当中数你武功最高,你可千万不能冲动。”

不等那个年轻弟子答话,翟挽就笑了笑,慢慢走上前来。她明明比陈白露矮,却硬生生地压了他一头,“谁说我要杀你了?”她一双妙目光华流转,“你要替你师父报仇,大可随时来找我。反正我现在心情好,不会要你的命。”她说这话的时候脸上似笑非笑,可眼睛中却一片冰寒,让人丝毫看不出她所谓的“心情好”。

大家齐齐打了个哆嗦翟挽这样子,实在不像是心情很好的样子。

陈白露脸上也是一怔。翟挽心狠手辣,他是知道的。当年可以不问缘由杀了他师父,本来以为今天晚上他自己也是必死无疑,连身后事都交待好了,没想到居然还能从她手上捡回一条命来。

她脸上有一闪而过的倦意,只听她淡淡说道,“我这几十年修身养性,可不是白养的。”她转过身,负手而立,“你甚至可以告诉江湖上那些要找我报仇的人,大可以放马过来。只要手段光明,就算输了,我也一定会放他们一命。”

周咸阳脸上极快地闪过一丝不屑之色,仿佛在说翟挽一个妖女,居然还要要求别人手段光明。他正好面对谢梧桐,他似笑非笑的目光在周咸阳脸上一转而过。像是被人看了个透一样,他下意识地站直了身子,眼观鼻子口关心,脸上再也没有多余的表情。

周咸阳不以为然,陈白露却是知道的,翟挽既然这样说了,也一定会这么做。她纵横江湖多年,从来都是说杀就杀,并无多少鬼魅伎俩。所以她要求来找她报仇的人也光明正大,也是正常的。

听到她这样保证,陈白露松了口气,他知道,翟挽既然这样说了就一定不会再改口。朝她行了一个礼之后,他带着白鹭城的人转身离开。路过陆岱川的时候,陈白露停下脚步,看向他,“我与你爷爷当年也有过数面之缘。”只不过那个时候他还是白鹭城中的年轻弟子,虽然于江湖上也小有薄名,但那人却已经是名震江湖的少年英侠,天纵奇才,连他师父对陆景吾说话都要客客气气,他这个当弟子的更只有仰望的份儿。

看到陆岱川,陈白露眼中闪过一丝遗憾。谁能想到,当年那个天纵奇才的年轻人的后代,竟然沦落到如此地步。

他走上前来,看着陆岱川说道,“听说你爷爷当年留下过家训,你陆家子孙不能再出入江湖,怎么到了你这一代,偏偏又卷进这样复杂的事情当中?”

陆岱川一怔,随即苦笑了一声,说道,“我也不知道。只是……当年家母想着,我好歹是陆家子孙,若是丝毫武功不会,恐怕说出来有损家声,刚好师父与我父亲有旧,这才收了我为徒。”

陈白露虽然话是这样说,但这到底还是陆家的家事。他跟陆家原本就没有什么交集,还是看在曾经陆景吾的份上想跟陆岱川说说话。听到他这样说,陈白露沉默无言地点了点头,带着自己的弟子们离开了。

等到白鹭城的人都已经离开,那边的翟挽才幽幽开口问道,“陆岱川,你刚才说你爷爷曾有祖训,说你们陆家人从今往后,不再入江湖。是吗?”

她声音无喜无悲,却决然不似往日的讥诮尖刻。陆岱川微微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点头道,“是。”

“哈。”翟挽轻笑一声,细细听来,竟有无尽炎凉。

她目光悠远地看向河中的月亮,背对着陆岱川三人,将唇边的血轻轻擦掉,吩咐道,“早些休息吧,明天一早还要启程去醉红山庄呢。”

眼前月光浮动,恍然间又浮现出那人的影子,如果他在自己面前,翟挽真想上去问他一句,既然已身在江湖,又何来不再涉足?

有风吹来,将河面那轮明月瞬间吹成一片碎金,银色粼粼,仿佛是一尾巨大的鲤鱼,可惜没有水中仙人,意欲乘风而去。

巫净是谁杀的,其实陆渊夫妇心中不是没有答案,奈何陆景吾一人担下,就是他们想对阿挽下手也找不到理由。毕竟是武林名宿,面子还是要的,不可能明目张胆地为难阿挽一个孤女。至于陆景吾的母亲,到底心软,心疼儿子,虽然一样看不惯阿挽,觉得她是跟江南敬家联姻的绊脚石,但是耐不住陆景吾要一位护她,加上敬家姑娘暂时要过来,也只得现将阿挽的事情放下。

醉红山庄上下都知道敬湘湘是将来的山庄女主人,又有陆渊夫妇下令,山庄上下都在为迎接敬湘湘的到来准备着。陆景吾这段时间一直在养病,陆渊当初打他的时候是下了死手的,几鞭子下去就见了白骨,可见的确是气极了,他要在敬湘湘来之前把伤养好,不让外人看到半分残杀同门的端倪,这段时间也很忙。他娘亲自过来监督,要把他养好,阿挽虽然想去看他,但也同样不愿意到陆夫人眼皮子底下招人烦,加上她有伤在身,不能再拖,又心里有鬼,害怕有人把她的内伤跟萧琴瑟的死联系起来,也不方便去。于是就在自己的房中,静心休养着。

有了醉红山庄的灵药,阿挽休养得很快,倒是陆景吾,他身上内伤外伤都有,虽然有阿挽给他调息,但是好得比较慢。眼看着敬湘湘就要到了,阿挽在醉红山庄中越发坐立不安,她如今已经渐渐明白事务,知道她是一个尴尬的存在,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去迎接陆景吾未来的妻子。更何况,她听说,山下的女孩子们看到自己心上人喜欢其他姑娘,会不高兴的。

她不知道那个未曾谋面的敬姑娘是不是会不高兴,但她知道,就算还没有见过那个敬姑娘,她已经有些不高兴了。

陆景吾是她的,怎么能跟别人分享呢?他的妻子,将来就是要跟他执手一生的人,以前阿挽不明白“妻子”跟自己有什么不同,因为陆景吾告诉她,阿挽就是他要执手一生的人,可是“妻子”也是,那既然“妻子”和阿挽是一样的,为什么“妻子”要旁人来做呢?

陆景吾养伤,没人来跟她解答这个,她只能让各种各样的疑惑放在心中潜滋暗长,直到那个黑衣人,再次出现在她的面前。

他每次出现在阿挽面前都是叫她做一件事情,那就是杀人。这次他让阿挽杀的,是三十六帮新选出来的盟主,何一刀。

☆、第三十五章

第三十五章

正好阿挽在山庄中带着不舒服,也想出去走走,便答应了下来。三十六帮是江湖上一群小帮派结成的联盟,其实远远不止这个数,只是帮派太多,只选取了其中比较大的三十六个帮派的帮主来做盟中长老,故而叫这个名字。

只是阿挽可不明白这些,她只是想赶快离开这个地方,一想到要面对敬湘湘,她连手都不知道应该怎么放了。至于她又要离开一段时间......杀萧琴瑟她已经有经验了,那是因为大家都没往她身上想,所以不曾察觉,可是只要仔细下来一查,就会发现她身上到处都是破绽。何一刀虽然不像萧琴瑟那样在江湖上有名,但好歹也是一派之主,他被杀了不可能不出消息,到时候她未必能再有那么好的运气。阿挽也不想跟陆景吾道别,但是如果不说个所以然来,恐怕将来回来他又要问,想来想去,她取来纸笔,给陆景吾留书一封,只说自己不愿意再呆在这里,想静一静。她这段时间已经认得不少字了,只是写出来有些歪歪扭扭的,但并不有碍观瞻。至于为什么不愿意呆在这里,管陆景吾认为是因为他父母还是因为敬湘湘,都不重要,反正有这个理由就行了。

做完这一切,阿挽便一个人,趁着夜色,出了醉红山庄。

直到第三天,陆景吾才发现阿挽不见了。虽然他养伤的这段时间阿挽不曾经常来看他,但也没有像现在这样,这么长时间不见他的人。他身上伤没好,不能下床,便让蒋齐来找她,结果打开门一看,里面一个人都没有,倒是在桌上发现了她写的那张字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