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亲自开了口,柴美人敢不答应么?”罗箴苦笑。
“什么?”萧氏眉头跳了跳,心中不安的感觉愈发浓烈。
罗箴很是苦恼,往前走了两步,低声把宫里传出来的话告诉了萧氏,“……贵妃娘娘把这事安排的真是天衣无缝,这死的是柴主事,亲哥哥横死,妹妹知道了能不喊冤么?这事不就捅到太后娘娘面前,捅到众多妃嫔面前,公之于众了么?谁知人算不如天算,皇上那会儿也在养宁宫,不知林昙怎么花言巧语的,皇上晚被她蒙蔽了,同意验尸。”
萧氏咬碎银牙,“又是这个林昙!箴儿你说说,罗简是那个窝囊样子,永远都是烂泥扶不上墙,罗纾是个火爆脾气,一点就着,做事顾前不顾后,可她竟能养出林昙这样的闺女来,心计、口才、见识、胆量,一样不缺!”
罗箴苦起一张脸,“往后这明婳若是嫁给了康王,做了林昙的弟妹,不知会被林昙欺负成什么样子呢。娘,我想想便替明婳委屈,她可是妹妹和妹夫的掌上明珠,相府千金,何等娇贵,哪像林昙似的,胡打海摔惯了的,什么都懂,什么都会。”
“那都是后话了。”萧氏也是疼爱沈明婳的,罗箴的话却丝毫引不起她的共鸣,“箴儿,咱们还是先顾着眼下的事吧,已是火烧眉毛了。”
罗箴怔了怔,“眼下有什么事,是柴主事的死因么?娘,无论怎么查,也查不到咱们的头上吧。难道您……亲自出面了?”问到后来,他未免心中惴惴。如果萧氏真的不谨慎,露出了马脚,这麻烦可就大了。要知道,这案子直达天听,连皇帝陛下都知道了。
“不是柴主事的死因,那是小事。”萧氏不由的头疼欲裂,“箴儿,真正的麻烦是……你父亲就要回来了……唉,这事也怪我了,事情一出来,我以为这事做的完美无缺,毫无破绽,便命人快马送信给你父亲……”
“让他知道做什么?”罗箴大惊失色,失声叫道:“他若知道罗简有难,肯定会不顾一切赶回来的!娘,他若回来了,便会知道这件事有蹊跷,便会知道有人故意陷害罗简,很容易想到咱们头上来的!”
萧氏脸色蜡黄,嘴唇却白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眼神更是暗淡无光,“我知道,我知道他回来之后咱们的处境会很难,所以才说要先顾这件火烧眉毛的事。箴儿,不能让你爹知道咱们要害罗简,一定不能让他知道,你明白么?”
“明白。”罗箴烦恼的点头。
萧氏颓然,“我可以暗中设法让罗纾克母的恶名愈传愈广,深入人心,可以让你父亲一天一天漠视罗纾,不想见到罗纾,可罗简我是没办法的。他是原配嫡子,是你父亲的第一个孩子,就算他再不争气,你父亲也从来没有想过要换世子。他一直以为我对罗简很好,比亲生母亲还好,如果他意识到我其实想害罗简……”
萧氏脸白了,打了个寒噤。
晋江侯可不是怜香惜玉的人,他如果翻起脸来,是什么情面也不讲的。
萧氏越想越是懊丧。在她的计划当中,当晋江侯快马加鞭从边关赶回来的时候,罗简失手误杀人的罪名应该已经定下来了,晋江侯接下来要做的事便是四处奔走为罗简求情、赎罪,当他发现单单纳币、捐银已经不能顺利救出罗简,只好忍痛割爱,上表要求废去罗简的世子之位,把罗简贬到乡间隐居------之后萧氏再设法疏通朝中要员,另立罗箴为晋江侯府世子,顺理成章,水到渠成,天经地义。
她计划的真是非常之好,可惜,现在全被打破,凌乱不堪。
“怎么补救,娘,咱们怎么补救?”罗箴不安的问道。
他现在已经六神无主了。
害人不成,反倒暴露了自己,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想到要面对晋江侯的怒火,想到自己那刚烈强硬杀人不眨眼的父亲,罗箴不寒而栗。
“莫急,莫急。”萧氏柔声道:“箴儿莫急,让娘仔细想想。”
萧氏并不假手侍女,自己亲手燃起一炉香。
袅袅香烟升起,房中充溢着淡雅宜人的香气。
萧氏站在窗前静思,罗箴在房中走来走去,心绪不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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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沁命侍女拿了个她喜欢的小凳子放到院子里,又摆上一个小小的案几,案几上放着甜白瓷杯子,红色玛瑙盘子,杯子里盛的是蜂蜜水,盘子里放着几样她爱的小点心,软软糯糯,很是香甜。
林沁吃口小点心,喝口蜂蜜水,惬意的咪起眼睛。
青竹引着一个身穿披风、头戴风帽的人进来。
虽然看不清面目,但是,她肯定是女子无疑,身段非常苗条纤细,秀丽挺拨。
林沁小点心也不吃了,好奇的跑过去看,“谁呀?”
青竹抿嘴笑,“二小姐,是大人的事。”林沁眼珠转了转,“我不小了呢,也算是大人了。青竹姐姐,我也要管。”昂首挺胸跟青竹和那身穿披风的女子往里走。
“哎哟,咱们二小姐想要管,那可没人敢拦着。”青竹笑道。
林沁得意,趾高气扬道:“那当然。”喜滋滋的跟着进了屋。
到了屋里,那女子方才取下风帽,林沁“咦”了一声,“是你呀。”
原来是罗文茵。
罗文茵是世子罗简的女儿,自生下来起便养在穰氏膝下,但她并非穰氏亲生。穰氏嫁给罗简多年,并没有生养过,罗文茵的生母也不知是谁,穰氏喜爱她生的不凡,便将她养在了自己院里,吃穿用度,给她的都是上等份例。
文茵的名字出自《诗三百》,“文鞇畅毂,驾我骐馵”,文茵即为虎皮,有文采。
人如其名,罗文茵有种霸气的美丽,神采飞扬,气质明媚,并非不胜罗绮的闺中弱女。
常言道侄女赛家姑,这话有几分道理,罗文茵的相貌和罗纾确实有些相像。
林沁找了个小凳子坐下来,津津有味的看着罗纾、林昙和罗文茵说话。
罗文茵的声音很清脆,“我是普通的闺中少女,关于我父亲这件事,我知道的并不多。你们大概也想像得到,我在晋江侯府所听到的消息,全是侯夫人想要我听到的,若她有意要瞒我,我很难打探得到。姑母,表姐,我和晋江侯府所有的女眷一样,我父亲的祸事一出来很快便听到了风声,知道我父亲在酒楼偶遇户部的山五爷,和山五爷起了争执,失手将和山五爷同行的一名户部主事打死。”
林昙若有所思,“传言山五爷是因为山五太太曾和我母亲在安定生过口角,才会和舅舅争执起来的,晋江侯府的传言也是这样么?”
罗纾露出关切的神情。
罗文茵点头。
林昙见她神色依旧,不禁有些奇怪,“若果真如此,舅舅的案子便是由我母亲而起,你不埋怨么?”
罗文茵摇头。
林昙不禁多看了她几眼,问道:“知道舅舅的案子之后,你想了什么,做了什么?”
罗文茵神色淡然,“我还能怎样?我根本出不了这个晋江侯府,即便想为父亲做些什么,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我想了想,父亲便算是真的失手杀人,也不是死罪,将来无非是将这座侯府拱手让人之后回乡间隐居罢了。我便把侍女都撵出去,自己动手收拾起行李,过于华丽的全部摒弃不用,只带些简便之物,乡间隐居用得着的。”
罗纾露出了感动的神色。
她是一个很容易被感动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