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要吃包子了?”庆丰帝偷偷指着对面猪肉西施的肉铺说道:“我买下包子铺,当了掌柜,就可以每天名正言顺的去找刘凤姐买肉了。快点,赶紧买下来,把店老板都赶走,我马上就要过去买肉,再晚就没有了。”
说风就是雨,谁叫人家是真龙天子呢,真的可以呼风唤雨,曹铨吩咐暗探们如此这番,锦衣卫做事效率很快,包子铺老板和四个活计无声无息的卷着包袱去了乡下,包子铺顷刻易主。
“爷,已经办妥当了。”曹铨耳语道。那庆丰帝已经等的不耐烦了,迫不及待的跑到对街猪肉铺,先施了一礼,说道:“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刘姑娘,在下叫做朱大红,刚盘下对面的包子铺,以后和姑娘就是街坊邻居了,还望互相多照顾生意。厨房的肉馅已经包完了,我要买十斤猪肉,六斤瘦肉,四斤肥肉,准备剁馅用。”
那刘凤姐听了,也忙回礼说道:“方才用眼睛瞪你,还以为你是闹事的登徒子,对不住了。原来是新来过来打招呼的邻居啊,怎么没听以前的老板说起过盘店门的事情?”
庆丰帝很老道的笑道:“做生意嘛,若把盘店门的消息说出去,还以为干不下要走人呢,旁人就不买他的包子了,赚得一文是一文,做到转手的那一刻。再说我也盘下店门也是继续卖包子,小本生意嘛,经不起重新开张的折腾,也能继续做老顾客的生意,这招牌就懒得换了。”
刘凤姐一边听着庆丰帝的解释,一边割猪肉,秤猪肉,干净利索的用宽大的荷叶包好了,说道:“两钱三分,今天你刚开张,那三分就不要了,就两钱吧,算是我这个邻居恭贺你生意兴隆吧。”
庆丰帝赶紧拿出钱袋说道:“这如何使得?你一女子当街卖肉实属不易,我怎么能占你便宜呢。”
刘凤姐笑道:“以后你多照顾我的生意就行了。你是开包子铺的,每天都要买肉呢。我家从太【祖爷开始就是屠夫,传到我这里是第七代了,刘家肉铺的金子招牌在宰牛巷是响当当的,猪肉新鲜,价格公道,童叟无欺,像你这种每天都要买十几斤、几十斤的大主顾,价钱还能便宜一成呢,薄利多销,细水长流嘛。”
庆丰帝说道:“刘姑娘如此说,那我就不客气了。”
刘凤姐说道:“街坊领居的,你叫做凤姐就是,大家都这么叫我。”
“是,凤姐。”看着凤姐爽朗的笑容。庆丰帝舍不得钱货两清的离开,便又生了一计,看着肉铺树墩做的案板说道:“凤姐的案板和剁肉的刀能否借我一用?包子铺以前的掌柜把这两件东西都搬回家了,明日早市我看看能不能买新的。”
凤姐热情的说道:“当然可以了,来,你把肉给我,我帮你剁。”
庆丰帝撸起袖子说道:“我一个大男人闲着做什么,总不好眼睁睁看着一个姑娘帮我做体力活的,我自己剁吧,你还要卖肉呢。”
凤姐说道:“不碍事的,现在下午的集市慢慢散了,妇人们都在灶下做饭呢,这时候来卖肉的少,正好我有空。再说肉铺就剩下一块五花肉和一些肉骨头,待会便宜些一股脑卖出去就是,我来帮你剁吧。”
庆丰帝还准备在猪肉西施面前现殷勤、逞能呢,怎么可能反过来要美人帮忙?连忙抢过厚背的剁肉刀开始切起来,刘凤姐见了,去了里屋自家厨房里拿出去了皮的两根大葱、半块生姜出来了,说道:“把这葱姜一起剁进去吧,免得待会重新剁的费劲。”
“好,多谢凤姐了。”庆丰帝挥着双刀剁肉,案板咚咚响,心里甜丝丝的。直到胳膊都酸疼了,这肉馅方剁好,此时凤姐已经收拾好了猪肉摊,准备生火做晚饭,庆丰帝将肉馅装进瓷盆里,说道:“今日晚饭来我铺子里吃包子吧,我请客。”
刘凤姐笑笑,答应了。她也是不客气的,吃了两笼小笼包子才停了筷,庆丰帝又找借口和凤姐闲聊,这时锦衣卫暗探扮作的店伙计将包好的大馅包子拿出来,正一个个的摆在蒸笼上准备开始上火蒸。
刘凤姐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忙说道:“朱老板,你今晚要的肉馅太多了,平日这个包子铺老板平日下午最多再买五斤肉,所以你今晚起码有一半的包子卖不完的,现在虽说是秋天了,可包子也不好放太久的,隔了夜勉强还能吃,就是就变味了,不如刚蒸出来的香甜。”
庆丰帝那里在乎这个呢,但他一直很投入的扮作包子铺小老板的角色,懊恼的拍着桌面说道:“这可如何是好?肉馅已经都包进面皮里了,不蒸更不行啊。”
那刘凤姐是个热心的姑娘,她蹙眉托腮细想对策,突然将握拳往桌面上一锤,震得筷子筒的筷子都在里头跳舞起来,“有办法了,朱老板,不如你将这卖不完的包子折价给我罢,我全都买下。”
庆丰帝说道:“凤姐折价买我的剩包子,我是乐意的,总比扔了折本强。不过凤姐你一个人也吃不了这么多啊,估计要剩下五十多个肉包子呢,你赚钱也不容易,我不能坑你——大家都是邻居,凤姐叫我朱大哥吧。”
“朱大哥。”刘凤姐笑道:“刚才两笼小笼包子已经吃饱了,我买下五十多个肉包子不是我自己吃,而是送给七梅庵的孤儿们。”
庆丰帝有些惊讶,“庵堂里也能吃肉?”
“如何吃不得?都是些孩子,光吃素怎么行?”刘凤姐板着脸说道:“我瞧着朱大哥是个开明和善的人,没想到和那些只吃到吃斋念佛、自己吃素就不许别人吃肉的愚夫愚妇一样!”
“不,不是这个意思。”庆丰帝忙解释说道:“我就是好奇,第一次听说庵堂可以吃肉,我当然希望天下人都能吃上肉,吃饱肉。”
“你这愿望也太空了吧?”刘凤姐翻脸如翻书,马上捶桌大笑起来:“你又不是皇帝,那里管得了天下人能不能吃上肉。卖油的娘子还水梳头呢,你一个包子铺的小老板,也不舍得顿顿都吃肉包子吧,还真能想,呵呵,天下人,你能保自己家人天天吃肉就不错了。”
曹铨听了,强忍住笑,嘴角一抽一抽的,谁知这庆丰帝毫无下限的说谎道:“凤姐见笑了,我不过是个小生意人,天南地北的做小买卖,今年三十而立都未有妻室,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惭愧惭愧。”
曹铨一口水都喷出来了!你还三十而立?已经立了快十年了吧!不过庆丰帝相貌是不错的,加上平日锦衣玉食保养得当,这相貌精神比好多三十岁的男人还显年轻一些。至于未有妻室,敢情您的三宫六院都是摆设嘛!曹铨为后宫三千佳丽大哭一场。
刘凤姐不以为意,说道:“你们男人还怕年龄么?都说男人三十一枝花呢,我才二十出头就被人取笑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了,我却觉得自己正青春呢,当街卖肉的生意也正红火,自做自吃,何必嫁出去受那窝囊气,我倒不是在乎伺候公婆抚养子女辛苦,就是不想放弃杀猪卖肉这门生意,这女人得自己挣银子,花出去才舒坦呢——算了,不和你说这些,你们男人是不懂女人的苦处的。朱大哥,我去雇一辆车,将包子连蒸笼一起放在车上,等送到了七梅庵,让孩子们趁热吃包子,我再把蒸笼送给你。”
庆丰帝那里肯放过讨好卖乖的机会,赶紧说道:“凤姐,我家里就有现成的一辆青骡小车,包子铺有伙计看着就行,我赶车送包子去,也算是结了个善缘吧。”
包子刚蒸好,“伙计们”就将一隔隔蒸屉抬进青骡小车里,庆丰帝坚持只收了一半的钱,坐在车辕子上挥鞭赶车,因车小,蒸笼大,而且很烫,刘凤姐便干脆和庆丰帝肩并肩坐在车辕子上面,说道:“七梅庵在城西的峨嵋岭上,有些远,你刚来金陵不认识路,我给你指路。”
庆丰帝笑道:“多谢凤姐,小店今日开张,以后还请凤姐多多美言几句,给我招揽生意呢。”
刘凤姐打趣说道:“朱大哥相貌堂堂,自己就是一块金字招牌,往那包子铺门口一站,这宰牛巷的姑娘婆子妇人们,还不得把你的包子铺挤爆了啊!”
庆丰帝刚准备扬鞭赶车,曹铨突然想起一事,附耳过去问道:“爷,今晚还登船去杭州嘛?”
庆丰帝低声道:“不去了,杭州美女那里有猪肉西施好看。”
曹铨暗道:不是说好去钱塘江观潮吗,怎么变成看美女了,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感叹完毕,曹铨另坐着马车,和暗探们一路护送庆丰帝和刘凤姐而去。
峨眉岭,七梅庵。
青螺车刚到了半山腰,就感受到深深的凉意,在车辕子上坐的久了不动弹,山风袭来,刘凤姐打了个寒噤,说道:“山上凉,这包子今晚吃不完,还能放到明天当早饭。”
庆丰帝看着刘凤姐,觉得她真是心底善良的好姑娘,山路难行,到峨嵋岭的七梅庵时,天已经擦黑了,隔着老远庆丰帝就听见从庵堂里传来孩子们的笑声、打闹声,还有婴儿的啼哭声。
刘凤姐说道:“足足有三十多个孩子呢,你别嫌吵,把包子发下去我们就赶紧走吧,赶上宵禁就回不去了。”
庆丰帝纳闷道:“当今皇上不是发了诏令,说过年、元宵还有中秋三个大节日连续三天都不用宵禁吗?方便百姓欢庆,拜亲访友,昨日八月十五都没宵禁,今日是八月十六,怎么就要宵禁了?”
刘凤姐说道:“你居然不知道啊?今日一早五城兵马司的人到处招贴告示,还敲锣打鼓、走街串巷的说应天府衙门决定从即日起就开始宵禁。听买肉的老主顾们讲,据说是昨晚应天府尹还有金陵诸位大人们陪同京城的一个大人物夜游秦淮河,结果有人集聚在一起争着挤着看京城的大人物,引起了斗殴,还落水了呢,幸亏没有人死亡,若是发生像三年前鸡鸣寺那样盂兰盆会惨案,恐怕这些人的官位都不保了,为了安全起见,应天府尹宣布宵禁,一了百了。”
当事人庆丰帝很清楚,其实昨晚就是一个臭屁引发的骚乱,曹铨充当癞头鼋给自己顶缸,将愤怒的人群引到船那头去了,算不得什么大事,可能是应天府尹这个胆小怕事的老家伙害怕了,干脆宵禁,把老百姓圈禁在家里不得出,这缩头乌龟!今年年底考核,找机会要吏部把他撤了算了。
青骡子车在庵堂后门停下,刘凤姐去敲门,吱呀,一个穿着缁衣,头戴青色尼姑帽,但明显是留着头发的大胖姑娘来开门,生的十分白皙,坐在车辕子上的庆丰帝瞧见了,差点笑出声来,这么白胖的一个姑娘,模样真的很像蒸笼里的大肚肉包子啊!
刘凤姐说道:“峨嵋,我来给孩子们送肉吃了。不知道他们吃过晚饭了没有?”
这三年来,峨嵋从一个小胖尼姑,长了一个大胖尼姑,因还未正式出家,头发就留起来了,笼在僧帽里。雪白的肉堆在下巴上,几乎已经看不见脖子了,一双明眸也被肉挤得显小,她惊喜的看着车上好几蒸屉、还散着热气的肉包子,自己先流了口水,说道:“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呢,都是吃过晚饭了,但疯玩了一阵,这会子每人至少够啃下一个大包子。”
这时已经有调皮的孩子闻着味跑到马车边围着包子打转,因庵堂教导过规矩,他们只是盯着看流口水,却无人上去哄抢。
刘凤姐爬到马车上分发包子,峨嵋则站在下面要孩子们站成一队领包子,还要防着刚领到包子的鬼机灵小家伙把包子藏起来再跑到后面领第二个,峨嵋小时候就无数次这样做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