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轻窈把头迈进他怀中,头顶还没拆掉的发髻顶到楚少渊的下巴,扎得他喉咙直痒。
楚少渊顿了顿,还是没舍得推开她,只尽量往后躲了躲,把她往上提了提。
苏轻窈莫名抬头看他,被在脸上亲了一口:“睡吧。”
于是苏轻窈就这么睡了过去。
虽在御辇上,这一觉却也睡得很沉,待苏轻窈醒来,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的事了。
楚少渊早就起身,正在桌前批奏折。
苏轻窈撑着手坐起身来,柳沁就拧了一条温帕子给她净面。她年轻,底子也好,便是脸上的妆容都被擦掉,也一点都不难看,反而有种稚嫩感,显得年纪更小一些。
楚少渊见她起来了,才道:“你且略坐一会儿,等朕忙完了再陪你。”
“是,陛下先忙,”苏轻窈坐在那让柳沁给她梳头,“臣妾看会儿书便是了。”
楚少渊就让她坐到屏风后面的榻上读书,还特地让人上了蜜瓜和点心,苏轻窈原本以为就是自己在这陪他一会儿,结果刚坐下没多久就听到外面传来通传声。
御辇渐渐停了下来,苏轻窈当即就有些慌张,抬头去寻楚少渊。
她坐的位置,刚好能看到楚少渊的身影。
楚少渊也偏过头看她,对她笑了笑:“看你自己的,不要紧。”
苏轻窈大约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心里想着一堆话要念他,可就这片刻阁老们上了御辇,三道身影近来,利落坐在屏风外面。
苏轻窈顿时就闭了嘴,一句话都不敢说了。
屏风之外,来的都是年轻些的阁臣,谢菱菡的祖父谢首辅要坐镇京中,便没跟着来。
说是年轻,也大多过了知天命的年纪,大多都是楚少渊和苏轻窈他们这样年轻人的父辈。
不过此刻他们坐在楚少渊面前,却一个比一个拘谨。
当今这位少年天子,从来都是有一说一有二说二,他决定的事,很少能通融更改。因此文渊阁的阁臣们在外面那是风光无限,在楚少渊面前却都是恭恭敬敬,从不敢拿架子。
他们也不够格。
就连以前冯老大人也不在陛下面前倚老卖老,他们又算什么东西呢?
这么想着,便是有人发现屏风后面的人影,却也没人敢多问一句不是,心里却都嘀咕起来。
此刻跟随陛下来的不过两位娘娘,一位是谢婕妤,大家都猜是给谢首辅面子,另一位就是宠惯六宫的安嫔娘娘。
阁臣们嘴上不说,心里却都知道,大抵这会儿御辇上的就是这位娘娘了。
说来也奇怪,这位安嫔娘娘刚入宫时也不怎么显眼,她长相不是顶尖,家世也不是最好,却也不知怎么就入了陛下的眼,见了她眼中再没别人。
这才过了多久,就被立为九嫔之首,估摸着翻过年去一个妃位是跑不了的。
但大家都没想到,安嫔娘娘运道也是极好的。
就赶巧救了太后娘娘的命,立了一件大功,就在大家以为她马上就要荣登淑妃位或者德妃位时,陛下却又晴天霹雳,竟是给她祖父封了安国伯位。
圣旨是直接下到驿站的,当时所有朝臣亲眷都瞧见了,安嫔的爹娘就跪在堂前,接下陛下那份烫手的圣旨。
因为这事,驿站差点没炸锅。
这次陪驾的朝臣很多,有贵妃娘娘、贤妃娘娘、谢婕妤的兄长,有宜妃娘娘的亲爹忠勇伯,顺嫔娘娘的父亲邢阁老等。
所以其他跟宫中无牵扯的朝臣们,便也不好在这些人家面前碎嘴,私下里却是一句都不少说,笑话的、落井下石的、嘲讽辱骂的,是一个都不会少。
其他宫妃的家人却也不能做出不满的样子,只得该如何如何。
圆滑如忠勇伯,还能上前说一句恭喜;古板如邢阁老,压根就不理睬他们那些人;顽劣如沈二公子,则会当面骂一句:“关你屁事。”
这事闹了两天,至今都还没消停,他们不敢去陛下面前说三道四,私底下说得可是越来越热闹。
甚至都有人说,年底陛下就要给安嫔娘娘封后,明年安嫔娘娘就能诞下皇长子,眼看苏家就要一飞冲天。
所以此刻坐在御辇里,又猜到屏风后面人影身份,其余两个阁臣看邢阁老的眼光就有些异样,仿佛在等着点什么似的。
邢阁老却八风不动,淡定自若坐在那,一眼都没往屏风那看。
楚少渊扫了他们三人一眼,把他们各异神态都看进眼中,便道:“朕之前写的草拟,诸位爱卿可都看过?是否有异议?”
新的草拟还是关于互市的,楚少渊决定今年年末各番邦进京朝贺新年时,就下发国书让使臣带回议论,若是各国都无异议,他会在来年四月于溧水设立互市,以“方便”各国贸易往来。
之前文渊阁出了一份互市细则,不过楚少渊现在要同他们讨论的是如何驻派守军,且也要另外设置一个互市都护所,以方便管理往来税收,因此还要派遣朝臣。
这不是个轻松的活,要同各国使臣商人沟通,不仅有危险,还很容易办砸差事,灰溜溜被赶回来。
就在这时,邢阁老开口了:“陛下,此事可稍后再议。”
楚少渊挑眉:“为何?”
为何?旁边就坐着宫妃,如何说这等国家大事?
邢阁老倒是不因为别的,只纯粹觉得此事不成体统。
但是楚少渊一眼看过来,邢阁老刚要喷出来的话转了个弯,难得委婉一句:“宫妃不能听政,这是自古以来的规矩。”
楚少渊就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