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叹了一声,垂下头低低地道:“总管大人富可敌国,夫人自然不稀罕我们这小店做出来的东西——只是这毕竟是匠人们的一番心血,何况又是总管大人亲自过来吩咐的……夫人总要看一眼,才不算是辜负了东西啊!”
葛馨宁被他说得不好意思,只得打开盒子,将里面的紫金钗取了出来。
可是她的心思依然不在钗上。
感觉到朱金成的期盼的目光,葛馨宁想找几句好听的话来赞美一下这件作品,可是搜肠刮肚许久,都没能想出一个完整的词来。
踌躇许久之后,她还是选择了丢下金钗,直直地看向朱金成:“你说,外子还定了一副耳坠,前日就送过来了?”
朱金成忙道:“正是。前日小的没来,是一个小厮来送的。那孩子回去言道总管大人初时不满意,要退回叫匠人改制,后来又改了主意,半途中叫身边伺候的姑娘们过来取走了的。”
葛馨宁听得渐渐心冷,许久才若无其事地笑问:“你说的耳坠,是羊脂白玉所制、极精致的那一副么?”
朱金成被她问给得莫名其妙,却还是点了点头。
葛馨宁僵坐在软榻上,勉强挤出笑容,心却无论如何都收不回来了。
朱金成自然不懂葛馨宁的心事,只一个劲地催问紫金钗是否合心意。
葛馨宁用力咬住自己的下唇,强迫自己维持着雍容的微笑,淡淡道:“果然是巧匠。我是寻不出什么错处来了——倒是那一副耳坠,您那里的小厮有没有说过,是被一个什么样的丫鬟取走了?”
第195章.枯井
朱金成显然是被葛馨宁反复的追问闹得有些不耐烦了。此时见问,他便极敷衍地说道:“便是总管大人身边常跟着的那一位!那日总管大人往我缀锦阁去的时候,也是那位姑娘跟着的。”
葛馨宁闻言,脸上渐渐难看起来。
朱金成这种买卖人,最擅察言观色。见葛馨宁脸色不对,他立刻意识到中间定然出了差错。
回想葛馨宁先前追问的一些问题,他很快便猜到,那耳坠多半是不在葛馨宁手中的。
他知道富贵人家的事情多半复杂难解,当下不禁骇出一身冷汗。
但先前的话已经出口,没有再收回的道理。朱金成咬了咬牙,继续笑道:“据小厮说,那姑娘追出来取坠子的时候,总管大人在窗口点头示意过的,否则小厮也不敢轻易交货不是?这点东西总管大人可能不放在眼里,在我们小店却是半年多的利润,断不可能马虎出错——怎么,坠子莫非出了什么问题么?夫人若是不满意,还可以退回改做的。”
葛馨宁听得怔住了,还是春香在旁边猛扯她衣袖,她才勉强回过神来。
眼见朱金成眼巴巴地盯着自己,葛馨宁只得努力挤出笑容,装着漫不经心地道:“不必。东西很精致,我不过白问一问,辛苦朱掌柜了。春香,送朱掌柜出去吧!”
没等春香催,朱掌柜已慌忙站了起来,陪笑道:“不敢劳烦姑娘相送,小的自己出去就好!夫人的额坠因为要用到上好的南海珍珠,所以需要耽搁些日子,等何时做好了,小的再送过来给夫人过目。”
葛馨宁胡乱点了点头,心里早已乱成了一团。等朱掌柜出了门,她便失神地抓过那对紫金钗,用锋利的尖端刺着掌心,强迫自己平静下来。
她不信罗玉桂的话,可是这个朱掌柜的话呢?
本来她的心里是很笃定的,此时却渐渐地有些不确定起来。
这时春香含笑进来,看见葛馨宁手中拿着的金钗,不禁赞叹:“缀锦阁这次可真是下了功夫!奴婢先前跟着三小姐,也算是见了一些世面的,这样精致的东西还从未见过呢!”
葛馨宁听见这话,虽不耐烦,还是忍不住把紫金钗举到眼前,细细观看。
她是京城里的官家小姐出身,见识眼光自然不是春香这样的小丫鬟可比。
这金钗一看便知不是俗物,就像罗玉桂耳中戴着的坠子一样……
虽然未必称得上极品,但也绝不是一个小小县令的家中能用得起的东西!
葛馨宁原本还存着一分希望,盼着这两样东西连同那朱掌柜,都是罗玉桂设局骗她的。可是此时,她却不敢再这样想了。
如果说这是骗局,那么罗玉桂的手笔,也实在太大了些!
紫金钗上面粒粒镶嵌的珍珠散发出莹润的光,葛馨宁失神地看着,心里早乱成了一团。
她实在不愿胡思乱想。如果韩五在,她一定可以当面问个清楚,可他却在这个时候不告而别……
真的是不告而别么?
就连春香这样不相干的小丫鬟都知道他回京了,只有她不知道……
县衙后院这样一点点地方,需要走几步路?难道他真的急到连走这几步路的时间都没有么?
谁会相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