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家大姨笑道:“听得说子恒和婉婉从京里回来了,无论如何也要来见一见,本是与大哥他们一道来的,只是车里可能装不下,便分开了,我们姐妹单独过来,没成想大哥他们住得近些,竟还没来。”
正寒暄间,苏家大小舅舅们也都到了,算是苏婉的娘家人,自然她全程招待着,又因他们头一回来宋家,也是难得的贵客,宋母他们体谅苏婉许久没跟娘家人见面,特意单独给他们留了空间,让他们好好叙旧。
苏婉只觉得尴尬,大舅小姨他们说的那些事,她哪件也不记得,被问到也只能含蓄的笑,苏家大舅拍腿笑:“我还记得大妹说过,婉婉记性越来越不好,很多小时的事,都记不得了呢。”
苏家大姨笑眯眯的道:“都说一孕傻三年,这不是正好吗。”
宋良辰在旁边听得开心,拍手道:“笨笨,娘笨笨,姨婆都不认得!”
他小人儿倒是看得分明。
苏婉拍了拍他的脸:“胡说,娘只是太久没见大姨他们了,有些不敢相认罢了,近乡情怯你懂吗。”
宋良辰仍旧笑得灿烂,清澈的眼底仿佛写着“娘骗人”的字眼。
一茬一茬的客人来来去去,时间也过得快了,很快便到了午时,宴席准备开始了,主角是宋子恒,外加一个小金童宋良辰,席上留了上座给宋家几个男人。
宴席还没开始,村头又喧闹起来,已升为里正的宋大才见状,忙迎了上去:“知县老爷,您也来了?”
宋家村哗然,知县老爷主动来他们村吃宴,多大的荣耀?
所谓县官不如现管,也可能宋子恒毕竟是他们看着长大的,宋家村的村民对宋子恒的亲切比敬畏多,现在见了衙役开路的知县过来,气派非凡的模样,俱激动又自豪。
王知县其实来过宋家村一回,然那时仍带了些高高在上,只跟宋老爹寒暄,在宋家坐了一刻钟,用了饭就走了。
这回王知县过来,可谓是热情亲切,见了宋老爹他们便称兄道弟,刚喊宋子恒一声大人,宋子恒便笑道:“今日家宴,没有大人,便已辈分相论,叫我子恒便可。”
王知县笑容满面,心想这宋子恒难怪能升这么快,才华有,为人也不迂腐,便是如今式微,人家也年轻,在官场再浸淫几十年,如何不能出人头地?
这般想着,态度更是热情了,拍着宋子恒的肩笑道:“子恒也忒不够意思,听闻你进城,本想请你过府一聚,奈何还没见到人,你们便出城了。”
“委实是思乡心切,还望见谅。”宋子恒举杯饮尽。
“甚好,就喜欢子恒这般大方之人!”王知县大笑着也干了一杯,宋老叔已经颇为利索的安排了与王知县一道来的几人入座,其中便有昨日见也来邀过宋子恒的林员外。
林员外想是已知道宋子恒为何态度冷淡,落座时委实有些忐忑。
宋子恒看了对方一眼,倒没表露出来,宋老爹与宋有根本想说话,见宋子恒这般态度,也知他应该另有深意,倒也都忍了,就当不认识林员外。
宋家村如今都有钱,叫他们凑钱,每家每户赶着去交,生怕自个儿迟了,哪还会推脱?说是每家两百文银子,如此下来也能凑起两万贯,置办一顿丰盛的宴席,委实够的。
然村民们想到十里八村估摸着都会来蹭饭,万一备的东西不够,岂不是丢人丢到别村了?又自发的凑了一两百文,宋家没凑钱,倒不是舍不得这点银子,是村民不让。
宋老爹也不是个爱占便宜的,便叫自家养的猪抬一头出来宰了,整整两百斤的猪肉,一斤都没卖,全给留给办宴席。
猪肉原本占花费的大头,如今解决了,村民凑的钱便只需置办别的吃食,仍有余裕,是以流水宴上几乎满桌子的鸡鸭鱼肉,吃的一个个满嘴流油,比过年可丰盛多了。
这顿饭便吃了整整一个半时辰。
气氛热烈的用完酒席,王知县今日是打定主意与民同庆,喝了许多酒,上车时是由衙役扶着的。
知县走了,别村的人也陆续离去,宋家村的女人们留下收拾残局。
宋家如今发达了,跟村里人的关系仍相处得如从前,除了村民们有意交好,也是他们自个儿做得好,宋家是穷苦过来的,再发达,也不至于瞧不起一起生活了大半辈子的邻居。
上午准备宴席,大菜一般都是男人掌勺,宋老爹宋有根来灶上出力了,酒宴过后收拾碗筷,宋母和张氏便留了下来,自家小厮婆子一大串,等闲不必干活,在外头却跟过去没两样,是以村民也不觉得和他们有太大距离。
苏婉没留下来,看着堆满的桌子盘子,她委实是头疼的,不过她儿子让她逃过了一劫。
宋良辰作息规律,夜间睡得足,白日还有睡午觉的习惯,今日这顿饭吃得慢,他先还兴致勃勃,待到午觉时辰一来,便撑不住了,趴在苏婉身上打哈欠,到宴席结束时,他已经呼呼大睡了。
客人没下桌之前,主人不好离席,宋母心疼孙子,一散席便催着苏婉把小孙子抱回去好好休息。
宋老爹和两个儿子坐在花厅里,对面坐着的是林员外。
林员外来宋家村时忐忑不安,后来见着他们的态度,这才放下心来。
进到宋家花厅,林员外也不多推脱,直接便道:“昨日宋大人身旁的小哥与我说时,委实叫我惊疑不定,回家后越想越不对劲,叫人仔细盘查此事,没成想我活到这岁数,家中竟有如此秽乱不堪之事,就在我眼皮底下,我竟完全不知,被人哄得团团转!”
林员外说着,满脸怒气的捶了捶桌子。
宋老爹听得这番话,脸色反倒好了许多,他也是做了爷爷的,换位思考了下,若换做是自家子孙闹出这样的事,他怕是比林员外还要愤怒些。
苏婉睡了一觉醒来,就看到宋子恒进屋了,她挑眉问:“林员外走了?”
宋子恒点了下头,苏婉又问:“怎么说?”
“解决了。”床上的宋良辰睡得沉,额头还冒了些汗,宋子恒坐在床边,一边给他拭汗,一边回道,“林员外先也不知情,说被咱们点醒,回家后查清这些,气得差点没把他最疼爱的小孙子直接抽死,然也抽了个半死不活。那林少爷文不成武不就的,林员外说托了关系,等伤养好,就把人送去军中历练,这毛病不改过来,就别回家了。”
“军中历来艰苦,能把自小锦衣玉食的林少爷送去那里头,林员外这番倒果真是气极了。”苏婉笑了笑,虽也知道林员外这般雷霆手段,究竟是为子孙,还是看着宋子恒不敢不严惩,还两说。
然这事自个儿心知肚明便好,倒不用说出来。
苏婉想了想,又问:“林少爷被惩治了,那有意把咱们家小妹拉入火坑的林大太太,又如何说?”
“真记仇。”宋子恒笑着瞥了苏婉一眼。
苏婉也抿唇笑:“道我记仇,昨日是谁气得连人林员外的面都不想见的?”
宋子恒若有所思的想了会儿,才道:“那林大太太如今虽没得一纸休书 ,但也差不离了,管家之权被夺,关在小院里静养,等闲并不出门。”
“林大太太都孙子都几岁了,要是这时候被休,她娘家想来不会善罢甘休,于林家名声也无益,那林员外定不会这般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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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老爹与宋母两人,此时也屋里讨论林家。
宋母洗碗回来之前,又被村里人拉着聊了许久的话,一进屋时发现丈夫正坐在藤椅上抽着旱烟,布满风霜的隐在烟雾之后,有些看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