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节(1 / 2)

入幕之兵 苏眠说 2575 字 2天前

“秦家……”苏义方沉吟,“这招倒是很厉害,就要结亲的当口,还给小杨贵人卖了个恁大的恩惠。往后秦束若真的嫁入东宫,还不知道谁听谁的。”

“没法子,让秦束进东宫,这还是官家的意思。”苏贵嫔面无表情,偏嘴角又扯动了一下,很是不甘,“依我看,是官家怕温家太强,杨家镇不住,又或者是怕秦家偏向广陵王……”

“秦止泽那个老匹夫。”苏礼方冷声嘲笑,“两个女儿都卖得一身好价钱,也不知道最后若广陵王与太子火拼了,他心疼不心疼?”

这话明明是说别家的,却让苏贵嫔听了心里很不舒服,别过了头去。要说卖女儿,谁家不是卖?

苏义方给大兄使了个眼色,后者醒悟过来,连忙转了个话茬:“说来说去,妹妹,你那天晚上,去找秦家小娘子是做什么呀?”

苏贵嫔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做什么?我只不过是想提点她两句……总之我没有儿子,她若真进了东宫,那也是我的敌人。”

***

夏日的尾巴,像是一扫就飞逝去了。

西苑池中荷花已凋残,大片大片荷叶投落翠色的影子,衬得远方天空都如碧色琉璃。秦束就坐在老树缠落的藤萝阴下,不知在想些什么,时不时却会笑一笑。

阿摇在秦束身边伺候着,古怪地看着她那浅浅的笑容。阿摇只知道前几日,从秦赐那边来了信,说皇帝又赐他一区城中宅第,他领受了,但军中事杂,自己尚无暇住过去。那封信写得简单,只是一方木牍上的草草几行字,用木函封住了,缠着草绳,由长水营的邮吏送到了秦府来。

小娘子读完了信,收好,便只淡淡道了句:“让你们将军再练练字。”

那邮吏听了,摸不着头脑,也只好领命而去。

阿摇也是一样。不过阿援总说她,胆子粗,心思莽,无论如何是猜不透小娘子那九曲心肠的。此时此刻,阿摇也并不知道秦束那长袖底下还藏了一只小小的木偶人,秦束并不看它,只是用指尖轻轻地、悄无声息地摩挲着它,就好像感受到了它心脏上的微弱波动。

秦束从很早、很早以前就已经清楚自己的用处。就像这世上每一个名门中的女子一样,就像她的母亲、她的姐姐一样,她要嫁人,嫁给门当户对、利益相连的人。也许她就是为了这一件事而出生的,她本来也一直在为这一件事而准备着。

她记得自己很小的时候,有一回在扶风老家,二兄带她去乐游原上放风筝。那是个晴好的春日,原野上绿意盎然,嫩蝶乱飞,她牵着风筝的线回头看,便见到广袤无垠的青空,那风筝的翅膀舒展开,便如一只真正的大鸟般,在温柔的天际无拘无束地滑翔。

四周鸟语花香,间杂着游人情侣的喁喁私语,时光仿佛被柔软地拉长,在春日中播下梦幻般的光点。然而小小的她却忽而停下了脚步来,茫然地看着这一切。

好像是忽然意识到这一切是与她没有关系的,又甚至根本是她偷来的,她一下子坐在地上,哭了起来。那风筝也在云层中一跌一跌,最终坠落在地。

那一日回到府中,她与二兄两个便被阿父阿母骂得很惨。她还小,只是被关在了屋子里勒令反省,而二兄则不得不跪在庭院中,阿父不开口,他就不能站起来。

于是她便明白了,那一切确然是与她没有关系的,除非用偷的,否则,永远也不会属于她。

“小娘子。”一名婢女站在数步开外,躬身道,“东宫有信来。”

秦束回过神,看见那婢女身后跟了两名东宫的内官,便摆了摆手。那两名内官上前,将一封信函递给她。

是夏冰写的,不从自己府上、却要从东宫发信,是有意避嫌。她草草扫过,无声地笑了笑,便又原样退了回去,“知道了。”

待那几人走后,秦束终于懒懒地站了起来,敛袖抬手拨了拨树上半已凋残的小花,笑道:“备车,我去瞧瞧秦赐的新房子。”

***

秦赐升任长水校尉后,才真有了些当官的感觉,四个字,便是焦头烂额。

长水、宣曲两营都是胡人骑兵,虽很早便已归顺本朝,有的甚至祖祖辈辈都在中原居住,但毕竟与汉人脾气不同,野性难驯,最不喜欢被条条框框的军令拘管,更不要说不打仗的时候,军中烦不胜烦的其实全是文书活计,叫这些胡人非常不耐。秦赐无功无劳便做了他们的顶头上司,初来乍到之际,副校尉便带头挑事,秦赐知道说是说不通的,便只凭武力镇压。

他在军中摆了三天的擂台,亲自上阵,道是谁能将他打趴下,他就让谁来替了自己的位子。

在此之后,便没有人敢做声了。

虽然在擂台上强撑了三天,但秦赐其实也受了不少的伤,只是面上不显。胡人敬佩一夫当关的英雄,见他如此勇而坚韧,便渐渐地服了气。秦赐也知道汉人治军的严谨方法与胡骑不甚调和,他上表从别处借调了多名文吏过来协助文书,并不勉强胡人要与汉人做完全一样的事情。

如此,直到大半月后,他才终于有了休沐的时间。

这还是他的侍卫兵罗满持告诉他的:“将军,明日回家么?”

“回家?”正盘腿擦拭佩剑的秦赐愣住。

“五日一休沐,您都错过三回了。”罗满持好心提醒,“官家赐您的那座宅子,尚未打理,还在那儿吃灰呢!”

秦赐闭了闭眼,想起那座宅子,也就自己上任之前曾去匆匆看了一眼,结果什么也没记住。

他没有想过将那座宅子当家,他没有想过这世上任何地方会有他的一个家。

“将军,”罗满持瞧着他的脸色,不由得又道,“您别怪小人多嘴,您是官家钦点的人才,那宅子也是官家亲自画给您的,您若就丢着它不管,官家脸上须不好看。”

似乎这样的解释,更能让秦赐理解。他点了点头,道:“不错,我明日便回去看看。”

第二日,他带着罗满持并一小队亲兵回城休沐,下马走入铜驼街上那座原本冷冷清清的大宅,却见到几名眼熟的侍女守候在庭院中。

他心中微动,快步上了台阶,便见到一个娇瘦的天青色背影,伊正比比划划地指挥着衡州往墙上挂一幅画:“左边,不对,右边,太右了!”

秦赐轻轻咳嗽了一声,秦束回过头来,见到他,笑了:“你可算回来啦?”

“哐啷”一声,是李衡州的手力气松脱,那一卷檀香木画轴正正砸中了他的脚。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要停更一天!我,我昨天和今天都在搬宿舍,明天还要参加一整天的报告会(还要宣讲哭哭),谁也不知道我哪天才能把新房间收拾出来……我也好想有个阿束姐姐帮我收拾房间啊!

第12章 上客谁家子

秦束在秦赐大宅的堂上坐下来,喝了几口茶。

茶叶是她家的茶叶,下人是她家的下人,秦赐只是敬陪末座,不太说话。

“后厨已经在做饭了。”秦束笑得弯起了一双眼睛,“你这里从未开过伙,收拾了好一阵。”

秦赐道:“我往常都住在军营。”

秦束盯着他,想从他身上找出那种突然飞黄腾达之人特有的疏离感,但却没有,他只是很平静,对她的态度也一如既往。

不,也或者是,在升迁之前,他们之间的疏离感就已经存在了。从他送了那木偶人给她,她却终于将他推开的那一刻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