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兰个子小,就算踩着矮凳也不够高,她就踮着脚尖使劲,两手举着横幅比比划划的往上贴,看着那个惊险。
“唉,你怎么回来了?”站得高,显然就看的远,苏诺一进翠凝阁,就被丛兰瞄上了。
“万岁爷祭祖去了,我留乾清宫也没用了,还不如回来陪陪你,等万岁爷回来我在过去。”苏诺耸肩回答,又抬手把丛兰拿的横幅接过来,连矮凳都没踩,只踮起脚就拍在了侧门匾额下头,嘴里还问:“你怎么自己干这个?多危险啊!万一掉下来怎么办?”
“这不是过年吗?祭天祭祖,里里外外的,谁不忙啊?帖个对子,我能干就自己干了,何必还要找别人,没的麻烦。”丛兰才一米五五,踩着凳子都没苏诺高,她扬了扬脸,看着贴的板板正正的横幅,不由的咂着舌道:“个子高是好,别看平时瞧着傻大,但凡有事的时候,还真是顶用。”
“呃……”傻大的苏诺无语泪僵。
“我说,平时侧殿也没人住,整个翠凝阁就咱俩,你还费那劲往这贴什么啊?”苏诺弯腰拿起放在匣子里的对联,一边往门框上拍,一边转移话题。
翠凝阁就位于乾清宫这个皇宫中心里,它的主要做用就是安置所有伺候启元帝,但是没有正式名份(品级)的乾清宫的宫女们的,用处很大,所以,就算比不得正经的东西十二宫,也是一主两侧三间大殿,四个配殿并七八间耳房的存在,面积也不算小了。
只是,启元帝现在虽开了荤,纳了妃,但却并未在收宫女。所以,翠凝阁这么大的地方,并没住上几个人,原还有白司仪和素心,可自那两人犯事一死之后,就只剩下了苏诺和丛兰两个,白天还好说,到了晚上,真是空旷的很。
尤其,最重要的是,目前苏诺还只是五品的女官,只一个粗使宫女的名额,就是丛兰,这就是代表诺大一个翠凝阁的所有卫生工作,只有丛兰独自负责,平时还好说,苏诺受宠,总有烧热灶的人来帮忙,可一到过年,就像丛兰说的,谁都忙的脚打后脑勺,哪有工夫来帮你收拾屋子。
丛兰忙的飞起,十来天的工夫脸颊就瘦下去了,苏诺自然不忍心看她独自受罪,肯定要伸手帮忙,可惜,她自穿越后在没受过累,不过两三天的时间,她就尝到了连跟启元帝xx后都没尝过的,身子好像被‘神马’碾过一样的酸痛。
“咱这地方本来就大的空旷,这要是连点福字对联都不贴,还有什么过年的气氛啊。”丛兰横了苏诺一眼,小跑到主殿抱出一包‘红通通’左贴右粘,指挥的苏诺踩高爬低,团团乱转,又不知从哪翻出十来个红灯笼,挂在殿门上,一水的彩绸织锦,绣着万图临门的字样,看着就高端。
“你别说,看着是挺喜庆。”本来想回来休息一下,结果却累成狗的苏诺张着嘴站在院中,对着‘劳动成果’仔细端祥了片刻,最后认同了丛兰的说法。
“那是,我早就想这么布置一回了,可惜咱往年没这样的条件。”丛兰笑着感叹,语气难得的柔和。
苏诺点头,她知道,从兰跟爹不疼娘丧命的原主不一样,未进宫前有、个四室同堂,二十几口人的大家庭,不过因族长跟的主子犯了事,被抄了家,丛兰才会小小年纪就被贬为宫奴。
丛兰进宫时年纪不大,不过八,九岁,她性格又泼辣爽朗,根本不会自怨自哀,不过,苏诺想,就算她不怎么提起自己的父母家人,恐怕还是想的吧,要不然,她也不会这么心心念念的把翠凝阁装点成现在这样。
想必从兰家没被抄时,就是如此过年吧,大院子,红灯笼,满眼都是福字对联。
“以前地方小,没办法,现在咱们有条件了,以后过年就一直这么布置。”苏诺没说什么别的,只拍了拍丛兰的肩膀,这样保证道。
丛兰反手握住苏诺的手笑了笑,虽然并未说话,但气氛却十分温暖。
两人站在院子里,温暖了好一会儿,直到心中热血用尽,冻的直缩缩才回到殿内。
“对了,你昨儿不是说贵妃娘娘让你去永和宫伺候宫宴吗?这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不去?”刚刚坐定,喝了热茶暖过身子后,丛兰就忽然开口问道。
☆、51|3.70
大燕的宫宴一贯有前朝和后宫之分,除宗室的自家小宴之外,如年礼,万寿节等需前朝官员来参加的宫宴,从来都是男女分坐的。
宗室和官员们自然是乾坤殿,启元帝坐陪,而诰命,女眷们则是齐聚后宫,由后宫诸妃招待。
往年这事基本都是冯太后把持,可去年因太后礼佛不归,启元帝又没有皇后妃嫔,没人招待了,诸诰命女眷们也只在宫门口跪两个头就回去,坐在归家的马车里,想想家里的爷们全都在乾坤殿里吃香喝辣,而明明熬到品级,可以傲然赴宫宴的自己却要独自回府跟小妾通房们大眼瞪小眼,诸位正室诰命们的感觉真是分外凄凉。
不过今年不同了,虽然不是正宫,但好歹有贵妃了,诰命们兴高采烈,披上华贵的朝服,带着诺大的的东珠,在一众侧室,小妾嫉妒恨的眼神中,昂首挺胸的坐上马车,奔向皇宫。
宫宴的地点自然是在永和宫,不过苏诺曾听说,在年前,黄贵妃好像跟启元帝请示过,说想要开凤兮宫招待众女眷,理由是在主殿摆宴才能显示对诰命们的重视。据说,黄贵妃为表示其郑重之意,还特意换了贵妃朝服请求的,只可惜,被启元帝很痛快的给否了。
要苏诺说,启元帝会拒绝这事是很正常的,他就算在怎么样想挑起袁福儿和黄贵妃的争斗,也不会让一个贵妃在代表元后的凤兮宫里摆年宴,毕竟这事怎么说都不合伦常规矩。不过,苏诺估摸着,黄贵妃大概也没想过启元帝会答应,只是想提出来膈应膈应袁福儿而已。
从启元帝那儿听到这个消息之后,苏诺砸舌下了评论:完全没必要,一点不讨好,虽然膈应了别人,但也窝囊了自己,纯粹多此一举。就这几句话,让启元帝抽抽的笑了半个晚上,一边抱着苏诺搓揉她,一边夸她心胸宽阔,看的通透。
其态度之真诚,语辞之夸张,就连苏诺如此道行的人都觉得脸皮有点发烫。
不过,虽然损人不利己,但黄贵妃的请示还真不是一点用没有,最起码,启元帝就因为她说的要‘表示重视’之意,而特批了以卫嬷嬷为首的六尚女官去永和宫招待众诰命,这其中,当然也包括了苏诺本人,毕竟,她也是六尚女官之一。
苏诺是真心不想去,有那功夫去‘人家坐着她站着,人家吃着她看着’,到不如和丛兰呆在翠凝阁,虽然只有两个人的年冷清了些,但也好过去黄贵妃那受累挨白眼。
可惜,这事由不得她,用苏诺这样说是女官,其实算内宠的司寝伺候进餐,对诰命们来说,是很有面子的事,尤其是宗室众多王妃,郡王妃们,苏诺给她们执筷倒酒,真是即满足了她们的虚荣心,也能让黄贵妃感觉到痛快。
“中午我得伺候万岁爷,哪能这么早去啊,我跟卫嬷嬷说好了,等万岁爷去了乾坤殿之后,我在到永和宫。”苏诺撇了撇嘴:“反正永和宫也不用我去摆桌抬凳,等宫宴开的时候我在那儿戳着不就行了吗?”左右黄贵妃也只是通过指使她来寻求快感而已。
“唉,她是贵妃,现在后宫里她最大。”丛兰叹了口气,黄贵妃的意思,她自然明白,也知道无法避免,便伸手拍了拍苏诺的手臂,安慰道:“我知道你受委屈了,可她是贵妃,又是大过年的,你就忍忍吧。”
“你放心,我没事,受什么委屈啊,不就是端茶倒水吗?切,我平常少干啦!”苏诺耸耸肩,她是真不在乎,别说古代了,就算还在现代的时候,她都在麦爷爷那儿打过工,不止端茶倒水,她还微笑服务,而且,还是八颗牙齿,一颗不少哦。
“那就好,我是看你脾气不比以前,才提醒你一句。”丛兰点了点头,她当了十来年的宫女,还真没把给人端茶倒水当做什么丢脸的事,要不是苏诺最近改变了画风,她连这一句都不会说:“往常顶多到戌时(九点)宫宴就结束,大约今年也不会晚到哪去,我想着黄贵妃不会留你收拾残局,到时候,你就直接回来,我特意托小厨房备了菜和酒,还有饺子,咱俩一起守岁迎新。”
“那感情好。”苏诺连忙点头,她还以为回来之后就得吃冷茶点心呢,没想到还有宵夜,丛兰果然是她的好姐妹,善解人意啊。
两人喝了热茶,缓过劲儿来之后,便起身干起活来,在一边收拾翠凝阁,一边闲聊的过程中,时间很快就过去了,似乎只眨眼功夫,已时至正午,苏诺看了眼更漏,感觉启元帝应该快回来了,就交代了丛兰一声,匆忙的赶到了乾清宫。
刚进内殿,还没等喘上口气,就有小太监回来通报,说启元帝已经祭拜完毕,正在往回赶,让快点准备着。苏诺一听,也顾不上休息了,赶紧吩咐人去备药熬汁,准备木桶热水,收拾膳食。
乾清宫里一片忙碌。
等启元帝被人架回来的时候,东西将将准备好,几个小太监围着启元帝,把他安置在龙塌上后,苏诺连忙上前,扒下龙靴,挽起龙裤,然后把启元帝两条油亮紫青的腿轻轻置在齐膝的木桶中。
木桶里的水是用各种活血化瘀的草药熬成的,泛着一股淡淡的药香味儿,启元帝的双腿一放进去,热气蒸腾而已,药香薰的人鼻子直痒痒。
“我的万岁爷啊,这怎么紫的这么厉害。”苏诺坐在脚塌上,看着启元帝肿的油亮亮的膝盖,咧嘴嚷着,只觉得头发都竖起来了,这都快成紫萝卜了!
“就是跪的时候长了,其实不碍事,只是看着厉害点,你别担心,等揉开就好了。”启元帝扯出一个笑,勉强的安抚苏诺,要说疼,腿肿成这样肯定疼,不过他自幼习武,这点伤虽然难受,到也不算什么,更何况一年就那么一回,启元帝一大小伙子,身强力壮的,怎么着都能挺过去。
“这得多疼啊。”苏诺心疼的直咂舌,伸出手又不敢去摸,脸都快皱成包子了。
启元帝抬手揉了揉苏诺的头发,再一次感觉到了奴才和自己女人的不同,要说论亲密程度,就目前而言,在他心中卫嬷嬷和苏诺是差不多的,往年他跪拜回来,也都是卫嬷嬷上前伺候,那态度也颇为亲切心疼,可是跟苏诺给他的感觉,就是不一样。
先轻轻拍了拍拍苏诺的肩,启元帝才微抬下头,示意安适意给他揉腿。
安适意早就准备就绪了,此刻启元帝一声令下,连忙上前跪到脚塌的另一旁,伸出爪子就给启元帝按摩膝盖,那叫一力透指节,爪爪见骨,真是丁点都没惜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