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的声音并不大,所以只有位次在前的官员能够听到,后面的官员只看到皇帝在殿上开口,却不知皇帝说了什么.
很多官员都在悄悄往前靠,想要听清楚皇帝讲了什么。毕竟,他们已经太多年没有听到过陛下的御音了。
再加上二十五年来没有开过朝会,官员们于朝会规矩都不晓得,秩序肯定慢慢又变得混乱起来。
这可把负责秩序的礼部和鸿胪寺官员们吓坏了,赶紧悄悄的安排人手维持起来。
一些不听劝说的官员很快就收到警告,他们再扰乱秩序的话就要被御史弹劾殿前失仪。
又是吓,又是劝,总算把个朝会的秩序再次安定下来。
礼部侍郎孙慎行担心皇帝会感到生气,但却发现殿上的皇帝似乎对朝会的混乱无所谓,甚至都没有因此停下说话。
万历的确无所谓,倘若不是因为东宫出了梃击案,他才懒得把这一帮子见着就心烦的官员聚到一起。
万历知道因为他常年不上朝,官员们对他的议论很多,几乎都认为他这个皇帝是个昏君。
对此,万来从来没有解释,也没有反驳。今天他解释了,是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
足疾无法上朝,是万历给他臣子们的答案。
他说的也都是实在话。
开春以来,万历便感到自己的身体大不如从前,腿脚越发无力。尤其是梃击案发生后,这种情况就变得严重起来。
这让万历不得不生出人不能不服老的感慨,哪怕他刚刚把贵妃的肚子弄大,给老朱家又添了一个新丁。
人一旦认知到变老,便会认知到死亡,哪怕贵为皇帝也躲不开生老病死这一循环。
所以,万历终是下了决心召开朝会,他想要把事情彻底结束。给自己一个交待,也是给身后一个交待。
无论朱常洛是多么的不得他喜欢,也终究是他的儿子,大明的储君,万历不容许任何人伤害他!
向百官解释了自己为何多年不朝的原因后,万历拖着瘸腿慢慢的往前走了几步,然后突然提高声音对百官说道:“太子乃是朕之骨肉,大明国本,不想却有疯癫张差闯入东宫伤人,外廷有许多闲话,朕问尔等,你等谁无父子,为何有那多闲话,妄加猜测,难道尔等是想离间朕骨肉吗?”
百官这次听的明了,顿时一片寂静。
寂静之下是一片人心浮动。
有人关注的重点是皇帝所言的骨肉国本,有人关注的却是那离间一说,有人则是关注到皇帝对于刺客张差用的是“疯癫”二字…
各种想法都有。
东林党人、礼部尚书韩爌侧脸看了看阁臣方从哲,发现这位德清相公好像入定了般,似乎陛下刚才那番话根本不曾入了这位阁臣耳中。
“朕今日不顾足疾升朝,便是要尔等明了国本,明了朕之所想,再有妄议猜测,再有诸多离间闲话,朕断然不容。”
说完,万历转身看向殿下右侧站立的太子父子,示意太子和校哥儿到他身边来。
朱常洛心脏一跳,按下激动心情,拉着校哥儿向父亲走去。
万历看了眼儿子和长孙,忽的举起儿子的一只手,对百官大声道:“此儿极孝,朕极爱惜!”
言毕,又突然抓起校哥儿的手,再次扬声对百官道:“长孙聪慧,朕亦极爱惜。”
此举,让殿上的一众东林官员如礼部尚书韩爌、侍郎孙慎行、御史丁元荐等人皆是面露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