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陈天晋一拱手,挺直腰板徐徐道来。
早在南魏夺嫡之时,沈贵妃所出的五皇子公仪恪处处拔得头筹,深受南魏先皇宠爱。
公仪恪八岁时,在切磋比武中力挫长他六岁的三皇子,南魏先皇便赐给他一队受过严苛训练的暗卫,名唤“麒麟崖”,用以昭显天家厚爱。
就这样,五皇子一路顺风顺水,太子之位似乎已经注定落在他头上了,谁知天不遂人意。
当年南魏和大华边关频发骚乱,五皇子带着昭平公主随军北上,一方面勘查历练,另一方面是因为妹妹昭平公主喜好玩乐,厌烦宫中循规蹈矩的生活。
谁知这一去,昭平公主竟然离奇失踪了。
南魏先皇多次寻找无果,为保皇家颜面,便昭告天下公主病殁。五皇子回都城后大病一场,静养了半年多。
次年春,沈贵妃妒忌萧妃有孕,下药让其流产,被先皇打入了冷宫。打这开始,先前支持五皇子的势力全部倒戈,五皇子也变得一蹶不振。
“由于公仪恪平日里树敌太多,朝野中再难有他的立足之地。若不是因为麒麟崖的守护,恐怕早就命丧黄泉了。后来他顶着赢山王的身份成为南魏质子,出使大华,也算是逃出生天了。”陈天晋回忆往事,笃定道:“这腰牌就是麒麟崖提领的东西。”
陈天晋言罢,便不再吭声。
君澄早已经听过一遍,面色沉重的杵在堂下。
牧容则是面露诧哑,秀长的眼眸直勾勾的盯着陈天晋,好半晌才缓过乏来,张弛而出音调是前所未有的深沉:“本官记得,你曾经暗伏南魏朝廷,是在赢山王入华之后替换回来的。”
“大人好记性。”陈天晋并不隐瞒,“麒麟崖在无意间救过卑职的命,所以卑职才对这腰牌上的图案如此熟悉。”
沉默了须臾,牧容摩挲着腰间金牌,仰眸看向他,“你先退下吧,腰牌之事不要向外透露半分。”
“是,卑职告退。”
陈天晋谦卑的退出后,君澄瞥了眼门外消失的身影,复又意味深长的看向官阁,抬手在脖颈前抹了一下。
牧容并未答话,只是气定神闲的颔首示意。等君澄得令退出正堂后,他这才压低了眉宇,拿起那枚物证腰牌放在手里把玩,随后又重重摔在桌案上。
锦衣卫职责繁多,收揽敌国情报也是必然。麒麟崖这南魏的深宫组织他势必听过,不过据说自从赢山王失势之后就解散了。
如此看来,解散也只是一个虚晃。那些武功卓越的麒麟们没有离开旧主,避开了锦衣卫的探子随质子赢山王一同潜入了大华,暗中保护。
还真是忠心耿耿,牧容冷哼一声,执笔写起密折,准备上禀光宏帝。然而没写几行字,他笔头顿了顿,遂又将密折撕碎。
他纳罕的看向那枚乌黑的腰牌,心头浮起万千思绪。既然嫌犯是麒麟崖提领,又怎么会掳走卫夕?掳走一个锦衣卫?
南魏、失踪的昭平公主、质子赢山王、麒麟崖……
他将这些东西不断的串起来,寻到了一个让他震惊的猜想。坐如针毡的守了一个午后,牧容总算熬到了启程回府的时辰。
临走时,他看到了从经历司抬出来的陈百户。
几个锦衣卫在不远处交头接耳,并没有留意到他。
“据说陈百户在查阅卷宗时暴毙而亡,委实可惜了。”
“是啊,多和蔼的一个人。”
“好人不长命啊!”
牧容没说话,目送着送尸的人走远,这才躬身上轿。轻微的颠簸让他有些头昏脑涨,他阖上眼,双手紧紧攥住飞鱼曳撒。
好人又如何?
只要趟了锦衣卫这浑水,好人也是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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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容回府时,卫夕正纠集着一帮府里的丫头玩真心话大冒险。
这次倒霉的是一个十三四的小丫头,输了许多次的青翠总算咸鱼大翻身,瞥到牧容之后,心生诡计,将手里半开的桃花递给了小丫头。
见府里正在嬉闹,牧容站在院里向前方望去,一帮女人正捂着嘴嘀咕些什么。卫夕脚不好,半靠在软榻上含笑凝着他。
明明是黄昏时分,她却温暖的像个不落的小太阳,怎么看都……
都不像是个打入大华腹里的南魏暗探。
在他陷入深思时,小丫头扭扭捏捏的走到了他跟前,冲他举起了桃花。
“大人,你……这朵花很配你……”青翠的说辞让她憋得脸通红,索性心一横,闭眼大喊道:“请大人戴上吧!”
完了!她要死定了!
小丫头没敢睁眼,穿着天青色的袄裙站在那儿,等待着对方劈头盖脸的怒叱。
谁知牧容只是淡淡看她一眼,从她手里接过那支桃花,随手夹在了耳根上,绕过她直奔卫夕而去。
“卫夕,你过来一下,本官有话给你说。”
牧容站在距她几步远的位置,耳根带着桃花,眉眼看起来诙谐又娇媚。然而他语调低沉,面色凝重,心情似乎不太好。
怪了,这厮又怎么了?午头出门的时候还好好的呀……
卫夕心里泛起了嘀咕,周围的丫头也齐齐敛了笑。她和青翠对视一眼,后者正准备扶她起身,牧容却忽然想到了什么,抬手示意青翠退下,自己上前将卫夕打横抱了起来。
他身经百战,抱她轻而易举,步履轻快的走进了偏厅,将她小心翼翼的放在了临时休息的软榻上。
卫夕挪了挪屁股,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半趴在牧容身上,仰头看向他:“大人,你有什么话要说?”
她本就岁数不大,现下狐疑的模样看起来天真无邪。牧容没说话,只是深沉的凝着她,眼神中暗流涌动,灼的她心里发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