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初一,泰和殿前新年大朝的日子。
鸣鞭校尉殿前三声鞭鸣过后,皇帝端坐金銮殿,受百官朝拜。东宫太子颁完祝词,百官谢恩过后,燕京城自帝王到寻常百姓家,终于迎来了七日闲暇。
赵封毅寻常都是武将装束,这些年来南征北战,在燕京的日子并不算多,因此像今日这般穿着厚重华贵的朝服便觉浑身不自在。
骁阳如今已是正四品平虏中郎将,按大燕律,本可开府立院,只是这些年在侯府住惯了,出入跟随侯爷也方便,收封之后迟迟不曾开府。
赵封毅与他同行出宫,见他一身朝服倒是穿得怡然自得,春风满面的模样,不由笑道:“你如今官运亨通,本也不该总跟着我,趁这几日得空,我上奏圣上赐你一块宝地,你与顾岚二人住得也舒坦些。”
骁阳立马收起脸上的笑,正色道:“侯爷说的哪里话,若不是侯爷提携,骁阳哪有今日,并不敢得陇望蜀。我与内子寄居侯府多年,承蒙侯爷照拂,开府之事不急。只是我第一回入泰和殿随百官朝拜,新奇些罢了,侯爷莫要取笑于我。”
赵封毅便是疑心枕边人,也不会怀疑骁阳对自己的忠心,几句玩笑过后,也不再提。
出了宫门,骁阳见四下无人,才压低声音道:“侯爷,昨日年三十,我曾去城郊住处看望过宋姑娘。”
转眼回京已一月有余,若不是他提起,赵封毅一时倒快忘记了宋婉,不由皱眉:“我倒把她忘了,既带她入了燕京,却不曾照拂于她,如今宋姑娘过得可好?”
骁阳不禁笑道:“侯爷这是贵人多忘事,属下自然替您记得。那宋姑娘瞧着柔弱,却是个会过日子的,院子被她一日打点得甚好,我问了她,平素里她会些绣活儿,帕子绣得甚好,竟能卖好些银子,当日在南边给她的三个银锭子,除了安葬她父亲所用,现今还留得好好的,昨日又说要还给我。”
“你收下了?”
“自然不敢收的。”骁阳连连摆手,“侯爷让我传达的话,我也都说与宋姑娘听了,她说一切听从侯爷安排,只不过……”
“不过什么?”
“只不过宋姑娘说,她已是侯爷的人,此生不敢再婚配。”
赵封毅闻此眉头深皱:“说的什么傻话,这般年纪不婚配,不是活活葬送了自己。”
骁阳从旁看着他的神色,几番犹豫后,道:“这也不能怪宋姑娘,当日她卖身葬父,侯爷既出了银子做了好事,便是让官府评判,她也已是侯爷的人了,一个弱女子,你叫她怎敢僭越半分。侯爷,府中女眷甚少,若不忍心让她入府为婢,不如收作通房,也未尝不可。”
此话一出,果真见侯爷变了脸色。
提起通房,在定北侯府,还悬着一桩命案。
此事还需从府中大公子,赵致谦周岁那日说起。
彼时赵封毅将将发际,哪像今日位极人臣般权势滔天,只因安澜郡主的身份摆在那儿,赵致谦的周岁宴更是按照皇子的规格大为操办,太后与皇后两宫都遣人置办了厚礼,太后娘娘那儿自不必说,打小疼爱的孙女儿诞下小曾孙,周岁礼自然少不了。而中宫皇后的贺礼,便是圣上的颜面了,无非是昭告天下人,郡主虽下嫁武将,仍是皇家疼爱的郡主,身份贵重,不容置疑。
那夜文武百官并诰命夫人来了多多少,赵封毅四下周旋,不知被灌了多少黄汤。
宾主尽欢后,赵封毅醉醺醺地回到书房之中,一伺候的丫鬟替他宽衣解带之时,起了攀附之心。
只是此事不知为何被安澜郡主身边的闫嬷嬷知晓,带人闯入书房之中,此时赵封毅半醉不醒的,尚未行事,那丫鬟已经解了自己的衣裳,唯有一件肚兜在身上,就这么半身赤裸地拖了出去。
随后赵封毅喝了醒酒汤,被唤至郡主房中,中间跪着那衣不蔽体的小丫鬟,哀求着郡主饶过她,口中念叨的是并无争宠之心,当个通房便心满意足。
安澜郡主望着她冷笑不止,问赵封毅该如何处置。
要知道即便不是勋贵之家,便是有些产业的寻常百姓家,纳妾通房都是再寻常不过之事,赵封毅与郡主成婚以来虽不曾碰过旁的女人,当下见那丫鬟哭求,便道请郡主息怒,打发了出去便可。
谁知安澜郡主嗤笑一声,命人将那丫鬟拖至院中,众目睽睽之下乱棍鞭打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