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芍毫不避讳地对上韶北川的目光,嘴角疲惫地扯了一下,眼里盛出来一碗冷涩的笑,道:“对,是我,胡筱。”
她看着那双眼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暗淡了下去,渐渐锋利、渐渐汹涌,捉着自己胳膊的手开始发抖,她猛然被甩了出去,堪堪地趴在床面上,脸贴着新换的床单,被抽干了气力。
身后一片静默,温热的体温又倾覆过来,耳边传来他颤抖的呜咽声。男人嗓子梗的时候并不像在哭,更像是含了一口水裹在嗓子里,咕噜咕噜地吞咽着,发出来几声难捱的声响:“不对,我不会把你认错,你烧成灰了我都不会把你认错。”
手掌顺着侧乳滑过,慢慢地摸索到她的腰,虎口咬在她的胯骨上,他用力向上一提,韶芍就轻轻转了身,下巴磕在床面上,弯着后脊,臀肉紧紧贴着他的跨。
“你这么讨厌胡筱,为什么还要把她留下。”韶芍听见后面褪去衣裤的声音,紧接着一根灼热的性器就贴了上来。他没完全勃起,只是发胀,半软地顶在她后面。
“就为了满足你脑子里恶心又可笑的性幻想么?”
韶芍嗤笑,眼里抹上了一丝嘲讽,不知道在笑他还是在笑自己。
男人抚摸着她腰窝的手明显一顿,胃里又开始抽痛起来。他每次难过的时候,心脏都不是皱缩的,被拧紧的是他的。他像是把所有的情爱都放在了胃里,用酒精灌养它,研磨它,想要把它消化掉。
可他胃里没有能分解他爱她这件事的酶。
他的胃出血了,抽痛,胃告诉他它坏掉了,胃再也不能承受这样的爱,他应该换一个地方去安放他爱她。
可是放在哪儿呢?
应该放在哪儿呢?韶北川的目光突然溃败,像腐烂掉的奶油一样粘稠软腻。他把韶芍抱了起来,同她一起双双跌倒在床上。
空调迅速凝固了他的体温,周身都是一片凄惶的冷,韶北川把她抱在怀里,胯还贴着她的股缝,手还覆在她的乳上。
“我走了很多弯路,犯了很多错误。”
男人突然像回缩了八九岁,又变成了十二叁的小孩子,躺在床上,眼睛空洞的盛下了旋转的屋顶。
“姐姐,我搞砸了很多事情。”
“他们都不像我想象的那样发展,失控了,我捉不住它,姐姐,我捉不住它了。”
韶芍背对着他,贴着温热的胸膛。身后的低喃断断续续,只有她和他贴合肌肤是温热的。
[韶北川和我分手了,你不用担心我再来找他。]
你为什么和他分手了呢?
[他觉得我很像一个人,可我开始模仿这个人的时候,他又反感。我学着那个人喊了一声他的名字,就被推开了。]
[姐姐知道我说的是谁吧,你也别生气,韶北川他有病,你有空应该带他去看看医生。]
他没有病,只是做错事情了。
[你能这样想自然是好的,但那些都是你们的事情,和我没关系。]
孩子是北川的吗?
[是吧,我们做了一次,中头奖了。]
“不是。”
耳边传来了真真切切的声音,韶芍反应过来的时候,发现她正被男人压在身下。灯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关上了,黑暗里他的碎发想密簇的灌木林,在她身前耸动。
灼热的阴茎抵在她的腿间,韶北川没和自己做,韶芍这才发现,方才黑影的晃动竟然是他在发抖。
“胃又不舒服了吗?”韶芍皱眉,伸手捂上男人的肚子。
她在回拥他,脑子里一片空白。人总是爱往看不见的地方躲,没有人知道他们在卧室里,没人能知道这晚发生了什么。灯光消失了,棺材盖彻底落了下来,他们都被困在这儿了。
“我没骗过你,韶芍,你为什么不能相信我。”韶北川一动不动地抱着她,目光蹭过她的头顶落在别处。小腹的胀热和胃里的阵痛同时夹着他,心跳缓慢迟钝,骨骼都被一点点挤碎了。
就这一次吧。
她在往泥沼里陷,明明知道这一脚踏落就再也没有赎罪的可能了。生活的侧翻从来毫无征兆,但或许征兆早就降临了,她不自知,她把客厅里的一堆物什摔碎的时候,大概就已经默许了这样的苦果。
她想快点过去这一晚,明天太阳升起来,一切都会恢复正常。
韶芍伸手握住了男人的手指,搁在脸侧,用力地抠着他的指甲。她离不开他,把他从生命里挖走太过痛苦了,比接受畸形扭曲的爱意更加挣扎。她转身,突然咬住了他的唇。
没关系,仅仅是做了一个利益最大化的权衡取舍,只是太疲惫了想要在今晚停泊。
“就这一次。”韶芍像是自我安慰一样,翻身跨坐了上去,贴着他的脸颊吻他。
韶北川僵硬了,他不能动,如同稍微一点声响就能把身上的人打碎。可他承受着女人轻啄的吻,突然又大力把她推开。
男人起身,踉跄着下了床。
“你别可怜我。”这样太残忍了,比推开他更残忍。
黑暗里一只手捉住他的手腕,薄如蝉翼的声音轻颤着,翅膀上的每一条纹路都抖动着共鸣:“我没有。”
“就这一次。”韶芍又重复了一遍,她起身,环住了男人的腰,嘴唇落在了他的肚子上。
他身上并不精健,肚子平坦又柔软。韶芍垂着着眼眸,张嘴吮了一下他的胃。
屋里只有两个人的呼吸。
她的胃也开始抽痛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