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2 / 2)

晓芙苦笑了一下:“没。可是我想过了,咱们可以先把手续办了,以后再一点一点告诉他们。”

这是她二十多年的人生里,独立作出的最重大的决定之一,具有里程碑的意义。她只是和手榴弹象征性地“商量”过一回。

她主要是想问问万事通的手榴弹,知不知道现役军人离婚手续如何办理。

可人手榴弹什么洞察力,立马就投射过来两道炯炯的目光:“好么样儿你问这个干什么?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儿瞒着我?”

晓芙打哈哈:“嗨!我一朋友要离婚了,来问我意见。我不是在律师事务所工作过吗?”

“哪个朋友啊?”

“嗨,你不认识。”

“你张晓芙的朋友有几个我不认识的?还这么凑巧也嫁了个军人!”

“你真不认识,我一大学同学。”

手榴弹当胸抱起两只因怀孕而日益粗壮的胳膊:“说来听听,她干嘛的?为什么要离婚?她丈夫是哪个部队的?文职武职?什么级别?不认识也就认识了。”

晓芙一下口拙起来。

手榴弹毫不留情地戳穿她:“编瞎话,再往下编!你这圈儿绕得够大的,你找得着回来的路吗?是你要离婚吧?”

晓芙不说话了。

手榴弹可不会因为她不说话就放过她:“我问你,你爸妈什么意见呐?”

晓芙的嘴角不自在的抽搐了一下。

这个表情上的小变化逃不过手榴弹的火眼金睛:“我打赌,你没胆儿跟你爸妈说!你这究竟是为什么呀?你这婚才结了几个月啊?想赶时髦玩闪婚闪离是不是?”

“你不懂,我们俩之间出了些问题!”

“什么问题?无非就是人民内部矛盾嘛,只要不是敌我矛盾,都可以和平解决!”

“你怎么知道不是敌我矛盾?”

“夫妻间哪有敌我矛盾啊?除非有第三者。”

晓芙看她一眼,又不说话了。

“真有第三者?”手榴弹有点儿惊讶,立刻又笑道,“不可能,你家那晚熟男,这么不解风情,肯定不会出轨!”

晓芙嘟囔了一句:“你又没跟他说过几句话!”

“性格太沉闷,不会跟女的搭讪。其实要出轨,也是我们家那位几率较大,性格太活络,见人自来熟!好在我暂时还拿得住他!将来他要有胆儿出轨,我就上军区告他跟那小三儿破坏军婚!让她比刘冰清还惨!”

钓鱼巷的鸟笼子

信息工程大学的人对刘冰清都不陌生。

刘冰清原是军区文工团的独唱演员,经人介绍,嫁给了数学教研室的光棍老于,因此也就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地搬来了信息工程大学。老于长得其貌不扬,还是个少白头,人们都说,刘冰清之所以嫁了这么个男人,是因为她结婚的时候已经三十大几,且也不是处女了。

九十年代末,刘冰清和老于的离婚在大院里头闹得满城风雨。

一来,那是九十年代末,大院的学术气氛还是很浓厚,又是军校,人们的思想比地方上更为正统保守;二来,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是因为她实在长得好看。有一种女人的好看是温润的,让人舒心踏实的。刘冰清的好看是有杀伤力的,让思想觉悟低的男人看一眼就想干坏事的那种。有人说,刘冰清睡过的男人有一打。也有人说,攀着老于头上的绿帽子都能上月球了。

老于不理这些风言风语,直到某日捉奸在床。老于暴怒了,以前不相信的风言风语现在全信了,要告这一对奸夫□□破坏军婚。据说刘冰清下跪磕头,痛哭流涕,也没打动老于。他只是冷冷地甩给她一句:“不告你可以,你给我转业,脱下这身军装。你不配!”

刘冰清极不情愿地转了业,离了婚,到了地方上的一个小歌舞团,偶尔走走穴,再后来听说她沦落成了某合唱团的成员。

人们后来常说,刘冰清太点儿背,转业的时候已经是副营级了,要不为床上那点破事儿,这会儿怎么说都是个正师。当时还是俩初中生的晓芙和手榴弹,从大人们对这段风流旧事添油加醋的描述中,记住了四个字:破坏军婚。

此刻,手榴弹一脸的决绝仿佛已经看到大葱背叛了她:“我要告得他声名狼藉、身败名裂、臭名远扬,告得他解(xiè,卸)甲归田……”

“是解(jiě,姐)甲归田吧?再说人老于是军人,你又不是。”晓芙纠正,她是故意借机岔话题。

果然,手榴弹机关枪一样扫射的嘴立刻转移了扫射方向:“张晓芙,你成心气我是不是?我当年要是肯剪个□□头,毅然决然地上了子女班,现在起码是个排级干部!……”

晓芙一个劲儿地称是,她其实有一肚子苦水要倒,但此刻她把它们都咽了下去。

……

不知不觉间,桌上的五粮液下去了小半瓶。

“咱们要是离婚的话,你是不是得先往上打个报告啊?”晓芙问。

“嗯。”鸿渐自斟自饮。

“行,那你周一回部队就去打吧。等你打好了,我就回家偷户口本儿。”

她好像早把一切都计划好了,这么想着,鸿渐觉得心让什么刺儿扎了一下似的。

话说到这份上,两人都没什么胃口了,看着一桌菜发呆。晓芙忽然又问:“你说,我是不是得顺手把我爸的□□也给偷出来?”

军人的户籍参军前都让注销了,改了军籍,□□就是他们的“户口本”。

鸿渐看她一脸认真询问的表情,又想起了从前那个常常不说人话的大泡芙,不由笑了:“你离婚偷你爸□□干什么?”

晓芙也笑了。两人互看一眼,又都不笑了。他的眼光复杂起来,复杂得她都不敢再看。她于是挪开了视线,故作轻松地问了句:“你那柴火妞空姐什么时候回来呀?”

他也挪开了视线,说:“还有小半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