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陵阳就不同了,她身子孱羸,性子温顺,又没有其他多余的心思,外加上她还有着一副不输无忧的美貌...在这般柔弱的美人面前,就连做了十几年傀儡的司马衍都不由生出一股雄伟的大丈夫气概来。
...他是弱者。可当他知道这世上更有人比他还孱弱的时候,他的心上除了同情,还会产生一股隐秘的快感!
也许,生而为人,就是这般矛盾...
他是皇帝,因此...他一辈子都跳不出这个皇宫去。与其找个强者在这泥淖里拉着他挣扎,倒不如寻个弱者与他一同沉沦。
就算窒息而死,也有个人和他承受着同样的痛苦...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嘛!
司马衍微微笑,他望向了杜陵阳那对水汪汪的兔子眼睛,“理她们做什么...”
俄而,他伸出手指,抚了抚女郎那双柔嫩的唇瓣,咬着她的耳朵道,“她们...能有朕重要吗?!”
然后,他就如愿地看到自家皇后涨红了一张脸,害羞得埋首在了自己怀里。
...难为她生了这么一张薄薄的面皮,都嫁进来有数年了,他的皇后还是这般纯情得可爱!
美人含羞带怯,司马衍心猿意马。他手掌一动,便翻进了她的中衣里,用力在女郎的雪峰处揉了一下。
杜陵阳身娇无力,五感却偏偏十分敏感,她“嘤咛”一声,便软倒了。司马衍一笑,正要俯身再去吻那两片红唇。不想唇瓣还没碰到,外面就有一名内侍急急忙忙地闯了进来,“陛下!!”
兴致被骤然打断,皇帝满脸的不悦,脸色阴得仿佛外面的天空一般。因着欲望没有得到抒张,他连应话时都带出了几分凌厉来,“你的规矩呢?!”
“未经通报,便敢擅闯天子寝殿?!”
寒风卷雪,突地从廊下吹来。
那内侍迎风打了个寒颤,他赶忙低下头去,再不敢向床帐内那旖旎交缠的帝后望去。只听“砰”地一声,他重重向地上一磕,脑门上便碰出了满头血迹,“奴该死、奴该死!”
“好了,你也不要再这样了。这般着急前来,到底是有何事要报?”杜陵阳柔声道。
“陛下、娘娘...”那内侍听了杜陵阳的话,如蒙大赦,他哭丧着一张脸,道,“刚刚...庾君候府上忽然发来讣告,说是君候今日一早,便在家中过世了!”
... ...
如雷轰顶。
攫在杜陵阳衣裳里的那只手向下一垂,司马衍整个人都呆愣在了原处,好半天后,他才问出一句话来,“...真的?”
“哪儿敢欺瞒陛下...讣告,还是小庾将军庾翼的手书,是由庾家人亲自送来宫里的!”那内侍一面说着,一面双膝跪行,将那纸讣告呈上前来。
知道丈夫心境不稳,杜陵阳接过讣告,便将那内侍打发走了。
一见那纸墨迹,司马衍劈手便夺了过去,只见他抖着手读过一遍后,便是眼神飘忽,再不言语。
他的神情,仿佛沉溺在了过往的思绪中一般。
... ...
相比英年早逝的父皇晋明帝,于司马衍而言,庾亮才是那个真正如君如父一般的存在。
司马衍畏惧他,却又尊敬他。
家世上,他是母亲的亲兄长,是他的亲大舅;国事上,他是首屈一指的辅政大臣,为人严格,固守礼法。
小时候,无论是检校功课,或是起兴游乐,大舅总是对他摆出一副极为严峻的面孔,批评指导,毫不客气。等他长大了,大舅仍是管着管那,朝上的政事朝纲要管,朝下的娶妻纳妾也要管...那滋味,就好像被一条枷锁缠住似的。
总之,只要有大舅在,他做什么便都是束手束脚!
也因此,司马衍在惧怕之余,也对庾亮生出过不小的怨怼来。他甚至还曾想过,若是臣子里只有宽和的王公,没有严苛的大舅,那该有多好!
届时,他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他想要什么,便取什么。
身为天子,他不就应该比天下人都活得更无所顾忌么?!
可是,等到这一天真地到来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这根本就不是他所期望的!
...大舅死了?
大舅...死了!
司马衍的心中瞬间变得空落落的,他闭了闭眼,猛地将手中的讣告攥成一团,再将身上的被子一推,他赤着脚便跳下了地去,疯了一般地喊道,“哈哈哈哈哈哈!大舅死了!!!”
地上的人,甩着一头乱发,张狂得好像一只受伤的野兽。
杜陵阳惊呆了,她目瞪口呆地看着地上的司马衍,却见他一面在殿内来回转圈,一面反反复复地高声喊着。可再过了没多久,他便像耗尽了浑身的气力似的,立于殿内正中,双肩耷拉着,像个无知无觉的木桩一样,侧头望向殿外。
寒风凛冽,飞雪漫天,天气比之前还要阴沉得多。
杜陵阳忙下了床榻,她取了外裳,赶到了司马衍身边给他披上,轻声道,“陛下...”
明明一脸哀伤,可见她过来,司马衍偏偏牵扯起嘴角,强露出个笑来,“哈哈哈...陵阳,大舅死了,朕该笑得...是不是?!”
杜陵阳面露不忍,她蛾眉微蹙,红唇微张,一瞬间竟连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你说话啊!庾亮死了,朕是不是该笑?!”见她不语,司马衍忽地用力,粗暴地用一手捏住了她的两颊,强拉着她抬头,“朕让你说话!”
他的手劲从没用得这般大,杜陵阳勉强摇了摇头,盈满泪水的双眸一眨,两行清泪便顺着她的脸颊流了下来,一滴一滴地,正好落在了司马衍的手上。
被这滚热的泪水一烫,司马衍的眼神中也恢复了清明,他乍然放开掐住女郎面颊的五指,却见杜陵阳白皙的皮肤上已经落下了数道红红的印子。
“陵阳,我...”
杜陵阳双目哀哀,她没有拭去自己脸上的泪,反是伸出手去,用中衣的袖子擦了擦司马衍的面颊,“陛下,陵阳懂得...难过的时候,哭出来总比强忍着要好受得多...”
原来,不知在什么时候,司马衍也落下了泪来。杜陵阳的衣袖一拂,便沾湿了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