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崇脱了衣, 甩了鞋, 上了床, 再侧了身,他一手支颐, 以一种半躺不躺的姿势,在她面前横得恣意。
他背对着身后的灯光,所以她看不清楚这人的表情。
但是,她却能清楚地看到他那双望来的眼睛...
目光锃亮,其中,还不乏灼灼之意。
...对了,早上离开时,他就说有事要谈。可是, 想说什么便说好了,这人大张旗鼓的,偏又没个正形, 也不知这又是闹得哪一出?!
无忧喵他一眼, 方一瞧见这人胸前那片大敞四开的风景, 脸色又不禁一红。
她别过头去, 道,“郎君有话,直说便是。我听着呢。”
... ...
桓崇一望之下, 顿时又好气又好笑。
对面的女郎缩在被子里,面上的表情绷得紧紧的。
...真像,一只小乌龟!
遇到了什么事, 就喜欢往被子里缩,仿佛那条被子就是为她遮风挡雨的可靠庇护所。
可是,夫妻之间,这样的床上闲谈,日后只会多不会少。
他这才刚刚开了个头而已,她就这般戒备...往后再深入下去,可又怎生是好?!
桓崇瞧着她那微微嘟起的小嘴,一面思索,一面笑着开了口,“你很喜欢读诗书?”
他的语气很是轻松,仿佛他所谓的谈事真的只是和她闲话几句家常。
而且好嘛...她不提,他却自己上赶着来寻晦气了!
无忧瞥他一眼,道,“怎么?有人抄诗书可以,旁人读诗书便不成了?!”
... ...
出师不利。
一开口就碰了一鼻子的灰。
桓崇讪讪地摸了摸鼻尖上那不存在的灰尘,顿了顿,又笑道,“自然不是。”
“下官一介武夫,对诗书所知甚少。此番诚挚向县主请教,不知县主可否教下官几句诗文。这样,日后下官若独自一人滞留山林,也好靠背诵诗文壮胆鼓气。”
无忧倏地把头转了过来。
这人眼睛弯起,声音里也含着三分的笑意,嘴上一会儿一个“下官”,一会儿一个“县主”,叫得谦卑恭敬得很。
可话里话外的意思,明明就是取笑那年重九的一码事!
“桓崇!”无忧气得从被子里伸出来两条胳膊,那两只小手也紧紧地握成了两颗小拳头。
破绽,往往就在一瞬间。
桓崇肃了脸色,麻利地道了一声,“下官在。”
可是他的身子,却像条滑溜溜的鳛鱼似的,趁着她撑开被子的时机,顺着那道缝隙“噌”地就钻进了那个被她严防死守的被窝。
然后,他的胳膊,自动就缠在她的身上。
搂住她的时候,桓崇还趴在她的颈边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现在,终于可以好好说话了...”
... ...
无忧已经有点自暴自弃了。
打,她打不过;骂,这人的脸皮还生得不是一般的厚...就算再生气,她拿这人却是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因此,在被他死死搂住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这下又栽了。
等他蹭得差不多了,无忧推了推他的肩膀,道,“要说话就好好说,不然...我睡了!”
桓崇这才从她身上撑起来,朝她龇牙一笑,道,“这就好好说。”
说着,他翻了个身,仰面躺倒在床上,同时顺势将她也揽了过来,紧贴在自己的身边。
... ...
屋内静谧谧的,这人身上又热乎乎的。
无忧眯了眯眼,却听他忽然没头没尾地说起话来,“我生在江北。”
“诶?”无忧的耳朵一下就竖了起来,刚刚还有些昏昏沉沉的睡意一下就飞走了。
桓崇侧过头来,对她一笑,“不过,这也是小时候听我阿父讲得。等有记忆的时候,我已经在江左了。”
无忧抿了抿唇。
这人一扭头,又望回了床架顶端的帘幕。他沉吟片刻,道,“我生在建兴五年...也就是后来的‘建武元年’。”
这两个年号,无忧并不陌生。
而且桓崇的生日,订亲那时生气归生气,交换的婚书她还是私下看过的,那时她就算出来了,桓崇比他大了整整五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