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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轮悠悠,转起来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
再来一个大活人,那拉车的牛似乎也有些吃不住,行得速度比来时要慢上不少。
无忧本不是个好静的人,她虽是垂下了眼帘,却一直用眼角的余光观察周围。
...而首当其冲的,便是旁边那个大活人了...
无忧早就发现了,这人在自家阿父面前也好,在庾亮面前也好,总是坐姿板直,装出一副极其守礼的样子。然而每每同她在一起,他连做相都懒。
...就比如现在,他一肘搭在窗沿,双腿大张着箕坐,分明是原型毕露。
...浑身上下,也就一张脸能看。真不知那根“杨柳枝子”到底看上了他哪一点?!
无忧努了努嘴,余光向下一落,乍然发现自己方才挪动位置时,不慎将长裙的一角拉下了。
而现在,那一角长裙便被那人压在大腿底下,无知无觉。
这就有些尴尬了...
无忧眼睛一转,她先是伸手理了理头发,再若无其事地做出整理衣裙的样子。待摸到裙子的褶皱处,她忽地使了个巧劲儿,一用力,便将那片裙角猛得拽了回来。
这么一拽,她才发现,原来那一角只是虚虚地被他压着,并没有坐到实处。
她再朝那人瞥去一眼,却见桓崇自顾着瞧着外头,根本没注意到她的这点小动作。
无忧暗自庆幸,她再一抬手,似模似样地整了整衣襟。刚一抬手,鼻尖微动,她这才发觉方才被那“柳枝儿”女郎拉过得手心中,残留了一股子的甜香。
那香味腻歪得很,想来那女郎涂在手上的膏脂里,定是掺了很多的香料,所以纵是一触即分,也会在她的手上留下如此厚重扑鼻的气味。
无忧蹙了蹙眉,她果断地从袖子里抽出条帕子,将自己的小手认真擦了擦,要将那气味擦掉。
擦过后,她将那帕子团了个团,往旁随意一扔。
刚扔出去,恰好那牛车拐了个弯儿,只见那一团被揉得皱皱巴巴的帕子,骨碌碌地便滚到了对面那人的腿边。
... ...
桓崇的脸侧对着窗外,可他的目光一直留意着她。
瞧她那装模作样、小心翼翼,又欲盖弥彰的举止,他就格外想笑。
好不容易强忍住满腔几欲溢出的笑意,再见自家新妇表情一变,像是碰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似的,突然抽出条帕子,将她那只白生生的小手一根一根地擦遍。
她脸上的表情,也是嫌弃极了。
...嗯,这种嫌弃,比起嫌弃起他来还要强上数倍。
桓崇伸手,他像才注意到那团帕子似的,把它拾了起来。
他瞧了无忧一眼,再拎着那帕子递到她的面前摇了一摇,道,“你的?”
既然他主动开口同她说话了,她便只好作答。
无忧向他直视过去,嘴上嫌弃道,“脏了,便不要了。你别碰它,一会儿回去就让云娘绞了。”
桓崇有些惊讶,他将帕子拉扯平整,却见上好的白丝绢上,绣了一簇精致的萱草。
他将那帕子用力一握,“太可惜了,你不要,便给我吧!”
“我还从未用过这样好的帕子!”他一面笑道,一面便要把那帕子往自己的衣襟里塞。
无忧一见,登时急了,“那是我的,你还我!”
桓崇的动作滞了滞,诧异道,“你不是不要了?!”
无语咬咬唇,她也自知理亏,便用细细的声音回道,“便是不要,也是我的。”
说罢,她将一只小手伸将出去,“你快还给我!”
桓崇摆摆手,笑了,“曹女郎好不讲道理。不要,便是扔了、丢了。既然扔了、丢了,那便是无主之物,谁捡到了便是谁的。啧啧,就说这拾荒吧,也是有个先来后到的,我先取了,便是我的。你空口白牙,凭什么就说它是你的?”
本来之前见了那莫名其妙的“杨柳枝儿”,无忧的心里就藏了些莫名的火气。
现在这人咧开一张嘴便是胡说八道,她越听越是生气。
无忧不想与他辩驳,干脆直接伸手去夺。
不料外头刚好有一架马车迎面飞奔而来,只听自家的牛低低叫了一声,犊车急转,改了个方向。无忧的身子正是半直不直,她被那惯力带着,往前一扑,顿时倒在了那人的身上。
... ...
这一下,跌得毫无防备。
只听“哎呀”一声,她整个人结结实实地扑进了桓崇的怀里。
不巧,她那只小巧的鼻尖刚好撞上了他硬邦邦的胸膛,无忧的鼻腔里蓦地泛酸,眼睛里也瞬间涌上了一层眼泪。
桓崇急忙把怀中的女子扶搂起来,急道,“伤到哪里没有?”
见她双手捂着鼻子,他又急道,“撞到鼻子了?!”
无忧瞪了他一眼,可她那眼睛里水汪汪的,这个瞪视一点儿威慑力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