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美琪仿佛见鬼似得瞪着张小曼,“你……!”
“我原本打算等眉生成年之后再与你一笔笔算这些年的帐。”张小曼冷冷盯着她,“可还是眉生说的对,息事宁人和一味容忍只会令你们这些人越发地得寸进尺,变本加厉。”
“何美琪,你听好。三日之内,我会令你尝尝什么是穷途末路的滋味。”
☆、她没有资格善良
张家的那套将近三百平方的房子是铁路局分配的。
面积和环境自然不能与秋波弄比,但顾眉生每天的夏天都会来这里小住,平时缝节假日也时常来。
顾眉生不是来这里享受外祖父和外祖母的慈祥宠溺的。
今年的五一小长假,郑温娟令顾眉生在她的书房里细读《韩非子五蠹》,读不透读不熟便不准出门,更不许回秋波弄。
即便长假里张家不时有亲戚友人来访做客,郑温娟还是约束得她很紧,每次都是那一句,“眉眉,该去看书了。”
张春晋有时常会怪责妻子待外孙女要求太苛刻,“眉眉还只是个孩子。”
郑温娟淡淡答,“就是因为她现在还是个孩子,若不悉心教,任由她天真烂漫,随时会被有心人算计了去。”
上一世,顾眉生不明白外婆的良苦用心,心中对郑温娟总是畏惧多于敬重。而这一生的顾眉生却是郑温娟虔诚不移的信徒。
她知道在整个荣城,谁都有可能算计自己,惟有张小曼和郑温娟不会。
5月2日早上8:00刚过,苏棠登门探望郑温娟。而此时,离顾眉生4:30起床的时间已经过了三个半小时。
郑温娟叫她出来吃早餐时,苏棠便看到她美眸下深深的两道青黛,便顾眉生的面色却依旧是平静淡然的。
不惊,不徐,不躁。
见到苏棠,顾眉生脸上泛起了笑,“你来了。”
两人虽然岁数差得挺多,却可以算是从小一起陪伴着长大的。郑温娟待晚辈的要求之苛刻,除了顾眉生,恐怕就数苏棠最清楚。
等眉生吃过早饭,郑温娟知道他们俩人有话要说,泡了一壶铁观音,让他们去书房细聊。
苏棠看了眼书桌上那本被顾眉生密密麻麻写了注解的《五蠹》,“哪里不明白?或许我可以帮得上你。”
顾眉生笑,看着苏棠,“五蠹是失败者之作。”
她说着,将那本书的外壳剥开,苏棠这才看清,原来那是一本亚当斯密的《国富论》。
苏棠先是一愣,随即又轻轻笑起来,“投机分子。”
顾眉生微笑,“你昨天去我家了?”
“嗯,你母亲与顾先生分居了。”苏棠将这两天秋波弄里发生的事与顾眉生说了一遍,“昨天顾礼墨两兄弟昨天被医院以没有床位为由拒收了。何美琪想要变卖了名下所有的细软和不动产,却被太太找了由头将她手中所有的值钱的物品都收了回来。”
“我爸爸一点不知道吗?”
苏棠点点头,“太太买通了公司和秋波弄里里外外的人,将顾先生和老先生瞒得滴水不漏。”
顾眉生想起那天晚饭前,张小曼挽着自己的手轻声说出口的那个“好”字。
看来,母亲这次是铁了心了,可这样断何美琪他们的生路实在是太招摇了。再怎么赶尽杀绝,只要这四个人还活在荣城,就有可能随后反过来咬他们一口。
再说,没有了顾鸿华给她的那些钱物,何美琪母子不是还有用安美盾非法集资来的钱吗?
一般的手段,根本不能将他们逼至绝境。
顾眉生凝思半晌,终于明白为什么外婆这几日要自己苦读韩非子了。她抬头,对苏棠说,“你知道当年韩非是怎么死的吧?”
“欲加之罪。”
“是。”顾眉生道,“何美琪的确不能留,但她决不能死在我母亲手里。”
苏棠隐约猜到了她的心思,他眸色复杂地望着眼前的女孩,“眉生,究竟是什么令你对何美琪母子如此恨之入骨?”
顾眉生无法告诉他重生而归这样听起来匪夷所思的故事,她对苏棠说了另外一个故事。
“你我有好几个寒假都相伴一起度过。每年一到冬天,荣城的草莓就特别的甜,可你在张家这么多年,可曾见我外婆买过一次草莓吗?”
苏棠摇头。
顾眉生轻扯了扯唇,“外婆从不买草莓,因为我的体质对草莓敏感,沾上一点点,就会犯心悸病。”
今年的春节,秋波弄如往年一般做了许多的年糕,定胜糕和糯米团。因为顾家人大都爱吃糯米类的食物,所以张小曼总是会吩咐吴妈多准备一些这样的糕点。
秋波弄的食材通常都是从固定的大型超市采办的,那一回却有工人偷偷瞒住了刘文和吴妈,换了采买食物的地方,买进了与往年不同的面粉。
因此就连张小曼都不知道,这次做定胜糕的粉色面粉里被有心之人揉进了草莓晒干碾碎的粉。
顾眉生因为误食了草莓粉,险些心悸病发而亡,后来虽然命大逃过一劫,身上却又泛起了密密麻麻的疹子,足足在床上躺了半个月才渐渐痊愈。
她至今还记得,春节里,秋波弄每天都有众多的客人不断登门,每个人都对顾云礼和顾鸿华都说,“眉生这孩子真是吓坏人,怎么身体底子如此差?幸亏侥幸没事,还是多亏顾家祖先庇佑啊。”
顾眉生从往事中回神,声线微冷,对苏棠道,“我从不信这世上有侥幸一说。当时我如果不是咬牙死死撑住一口气,此刻大概已经是墓碑下的一堆尘土,春光里的一抹冤魂。”
苏棠听了她的话,心中仿佛被压了一大块石头,堵得简直快要透不过气,“眉生,这些我竟完全不知。”
顾眉生淡淡看向他,“苏棠,不是我不想做个善良温暖的女子。是现在的我,根本没有资格善良。”
何美琪非死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