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思俨一夜没有睡,编辑短信时斟酌字句,又不忍告诉谢楚残酷的真相,但他相信像谢楚这样聪明的人一定也能想到郁春和到底在想些什么。如果以前的章思俨遇到过这种情况,为了不让谢楚被他人伤害,肯定会选择用温和的方式,由自己亲自告诉他。
但他在看了苏维安发过来的附件后,现在已经不忍心再对谢楚说半句重话,哪怕他知道,谢楚的承受能力很强,强大到在他身边这么久都可以忍下来,若是换了一个正常人,说不定会寻死无数次。
从高架桥上跌下的身影仍旧刻在脑海,看了苏维安附件中不同人格有可能产生的原因,一个个形象跃然纸上。章思俨宁愿谢楚的母亲将还是婴儿的他扔在自己家门口,这样他就不会在痛苦中长大。他难以入睡,终于挨到了窗外出现天光,隧道前方是光明的,接下来的路由他陪着谢楚。他知道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无论是忏悔还是认罪,都只能感动自己,在旁人看来犹如可笑滑稽的舞台剧,观众们神情冷漠,对他来说,这是他的生活,他的命。
此时,看懂了短信的谢楚垂下眼眸,站在民宿门口,停下了。
简暮年:“……”发呆也不要在这种地方啊。
等等,是不是要精分了?不过再一想,昨天那种状态下的谢楚说不定会更好对付一些,他可以直接把人骗到车站!
“我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别人。”谢楚经常会说些心里话,旁人却并不在意。他以前说会把邵恒修当兄弟,是真的这样想。他说了很多次真话,是觉得生命过于短暂,他不想浪费更多时间。
他安于现状,所以在郁春和问他是不是主人格,表露出要留下郁宝的意愿时,便听了他的话。他不是想死,活着也没有意义,自我虐待品尝痛苦,除了在惩罚他自己,也源于安全感的极度缺失。
他还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寻求虐恋的刺激,也许看了医生之后,专业医师会告诉他答案。
讳疾忌医大概是一类人的通病,谢楚除了担心章思俨在骗自己,更担心病态的自己彻底暴露在日光之下,其他人会知道他的病,知道他的全部不安和心底的焦虑。
他是一个胆子很小的人,看到一把剪刀都会担心它插在自己身上。周围的世界全是尖叫的影子,每个人向他投来不怀好意的目光。每当他不坚定时跑去和苏维安见面,由后者耐心又反复地安慰他,请他再等一等。
等到会有人划过小船,将他从海中礁石上安然救出。
小船就在眼前。
登上了船会将主动权交给别人,而留在礁石上,则是他自己决定生死。
“放心,你就相信我学长吧。”简暮年说:“反正他也不是什么好人。”
谢楚:“……”
简暮年在心里打定主意,无论谢楚愿不愿意他都会将人带走,所以即便说一些章思俨的坏话……应该也没关系吧。
他才不想看章思俨过得那么顺利。
简暮年摆出一副忆当年的样子,以过来人的口吻说道:“当时我还是刚入学的新生,学长已经大三了,虽然面上一副老好人的模样,但还是能隐约闻到一股衣冠禽兽的味道。”
“他对我很好,事无巨细地帮我安排,照顾我,既单纯又傻得可爱,我真喜欢这样的人啊,在他们的世界里把人分得十分简单,可利用与不可利用,看似勾心斗角,实际上无趣得很。教他们爱人很困难的,他们也根本学不会这种东西,我用了四年时间,一边关注着感兴趣的人,一边等他迈出那一步。”
谨慎的章思俨也不知道在忍些什么,不过这也不耽误简暮年在外面撩人撩到飞起。简暮年还以为自己永远是章思俨心里的白月光呢,并且也不打算告诉他,其实他也没有为爱甘心做受的打算。
没想到回国后竟然看到章思俨变化如此大,莫名有种看儿子长大的错觉……
现在谢楚基本能做到简暮年说什么他都当没听见一样,反正也没有几句真话,更何况他也不在意这些事情。
简暮年也担心谢楚的二哥出来,便拽着谢楚跑了,他本来只打算在这停留两天,没想到见到了谢楚,耽搁了一天后还要上演这种仿佛逃命一般的场面。
一路转车折腾到了机场,谢楚接到了来自郁景明的电话。
电话那边的人语气急切:“楚楚,你在哪儿?做什么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