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百万本想回敬她一巴掌,听她这么一说,扬起的手像掉进开水里的麦芽糖一样软了下来,大脑“轰”地一声,眼前一片空白。
“颜霖、颜淼淼和你都是一伙的,你们为了钱,前赴后继地想盗取岐黄仲景丸的机密。颜霖就是个老赌棍,你们俩也不是好东西!”钟嘉卉一向引以为傲的冷静自持在这一刻全面崩溃,她的发髻依旧温丝不乱,可眼中早已赤红一片,“颜淼淼差一点害死了宁一俭,你!姜百万!你看看宁珩!看看他一个人站在那里!他昨晚一个晚上都在加班收拾你留下的烂摊子!养虎为患!他为什么不把你推出去!为什么!你说!你和颜霖到底为谁做事!他们给了你们多少钱!说啊!!”
“你说宁珩早就知道我和颜淼淼的关系,他早就知道……我……”姜百万此时回神,从歇斯底里的钟嘉卉口中得知了真相。这下好了,一直担心宁珩最后会查到自己,现在反而不必担心了,他原来早就知道,她一开始就已经失去了他。她心存侥幸,他未尝不是,他可能以为自己不会这么干,可她让他失望了。
钟嘉卉冷笑一声,“记者会还没有结束,你若是还有点良心,现在就到台上去告诉那些喋喋不休、唯恐天下不乱的记者——是你,利用宁总对你的信任窃取了清单;是你,为了帮所谓的闺蜜‘报仇’,故意陷害我们御通制药。去啊!!去负责啊!!”
“我……”
“你不敢?还是不愿意?”钟嘉卉用力地抓起姜百万的领子,把她拖到跟前,“你现在不说,他走下主席台一样拿你问罪。你天真地以为他会纵容你一辈子?你真以为——你可以嫁给他?!哈哈哈!!呸!!你这个贪图富贵的小人!贱.人!!”
“放开我!”姜百万的脾气和痞气一下子上来了,狠狠挣开她的手,“老娘告诉你!我没拿颜叔叔一分钱!颜淼淼也不是为了钱才跟那个什么宁一俭在一起的!我……我知道我跟宁珩完蛋了!完蛋了!不需要你一个外人提醒我!我这就去台上,我这就告诉他们!老娘一人做事一人当!”
钟嘉卉瞪着她,她喘了会儿,毅然开门跑了出去。
咽了口唾沫,钟嘉卉慢慢移动到洗手台边,镜子中那个怒火中烧的女人是自己吗?自己打了、吼了、逼迫了姜百万,除了公司的利益,还因为什么,她自己心里最最清楚。
只要姜百万冲到了台上,她就彻底不能再跟宁珩在一起了,因为,宁殊贵就坐在台下,看着一切呢。
“……所以,我认为御通没必要要求网站删帖,谢谢幕后推手让岐黄仲景丸的知名度更高了。”宁珩回答完一个记者的提问,接过工作人员递来的温水小抿一口,看了看表,道:“下一个问题。”
一阵自远而近的脚步声,宁珩偏头看了一眼,只见姜百万涨红了脸往台上冲,那些机灵得好像兔子的记者马上也反应过来,相机、摄像机已经开始往那个方向移动。
“捂住她的嘴,带走。”他从她绝望而悲伤的眼神中看出了端倪,飞快地吩咐一旁的工作人员。
两个高大的工作人员马上冲了出去,一人一边截住了姜百万,其中一人伸手把她的口鼻捂得严严实实,硬生生给拖出了会场,她连喊一句的机会都没有。
宁珩再次显示了临危不乱的心理素质,在记者就要针对刚才冲上来的姜百万提出问题时,他提高音量说:“秘书处注意一下,就算有十万火急的电话和文件马上要我处理,也全部延后至记者会结束。刚才那位行政部人员按照公司制度做出惩处,五一后公示。各位记者,我们继续?”
姜百万被拖到会场外面后,燥热的头脑被风一吹,再次冷静下来。
人都是容易被情绪左右的动物,刚才被钟嘉卉一打一吼,本来就处于悲伤、恐惧的她一下子炸了,不顾一切就想豁出去承担所有责任,好像把那些质问宁珩的记者都引到自己这边来,才是一种自我救赎。
她无地自容地坐在草坪上,双手捂着脸,觉得人生中没有比现在更狼狈的时候了。
十分钟后,里头的记者会结束了,陆续有人从里头出来,两个工作人员在门口发自助餐的票,看来中午食堂还为他们提供了丰盛的午餐。
宁珩和宁殊贵一起从另一个门走出会场,一辆黑色奥迪等在门口。他俩交谈了一下,毕竟是亲儿子,只是一场网络热帖引发的危机,宁殊贵似乎对这个结果很是满意,但该骂还是照样骂。宁珩微垂着头,任父亲大声训斥着,不回一句话,周围的人都自觉退避三舍。宁殊贵骂够了,深呼吸几下,平复了情绪,重重拍了拍宁珩的肩膀,叮嘱几句,上车走了。奇怪的是,宁一俭并没有一同上去,不知哪儿去了。
姜百万看见宁珩远远向自己走来,有点想逃,可刚站起来又忍住了。他还未走近,她就主动开口道:“对不起,宁珩。”
宁珩原地站定,望着她。
“我没有阴谋的。颜淼淼是我很好的朋友,她去世后我一直很难过。我听说她出的那场车祸跟她爸爸手中的一张岐黄仲景丸的药方有关,车祸后她父母发现药方被人撕了去。我最初想接近的是你的侄子宁一俭,知道药方的事情后,我觉得进入御通更能调查清楚。”姜百万准备全盘托出,不管宁珩能不能理解,她不能再隐瞒下去,“那张原料采购清单是我拿的,我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我只是想拿去跟颜叔叔对一对,是否跟他的药方一样。可我怕给公司引来什么麻烦,就改了好几个地方,还多添了几味药材。后来,颜叔叔跟我说,清单和他的药方不同,我才放心下来,可药方我当晚就毁了,不知道怎么就……我对不起你,你花钱养了我这么一匹白眼狼,我真的很后悔。”
宁珩的眉眼还是那样英俊非凡,就是眸中多了一丝姜百万不熟悉的情绪,“你的脸,谁打了你?”
姜百万摇摇头。唉,脸大,连红印子都特别突出。
“钟嘉卉。”宁珩替她说。
“别计较了,如果不挨这么一下,我还心存侥幸想瞒着你。”姜百万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自己空忙一场,给宁珩带来这么多的麻烦。想起过去自己和他的相识、熟识,有太多的机缘巧合,似乎命中注定,可又走向一个无缘的结局。
“你的最终目的是,想知道颜淼淼车祸的真相。”宁珩偏头虚望着一边的草坪。
姜百万重重叹了口气,“淼淼的车祸就是一场意外,我把事情想得太复杂了,真的对不起……”
宁珩的手机响了,宁一俭发来一条信息:“我到你办公室了。”
宁珩瞄了一眼屏幕,冷道,“姜百万,每次你被我开除,都有人陪着你一起走。上一次是林俪,这次是钟嘉卉。”
颜淼淼的身世,颜霖的不良动机,他自始至终没告诉她。有些人就喜欢利用别人的善良和仗义,把人当做自己一枚可以随意操控的小卒,用完就扔。
“宁珩!”姜百万没出息地叫了他一声,他没有回头,径直往主楼的方向走去。这是一个可以想见的结局,她又心存幻想了。她以为宁珩会对自己冷嘲热讽一番,或者勃然大怒,狠狠臭骂自己一顿,甚至也扇她一巴掌。
可他没有,他没有讽刺她,没有骂她,一眼就看到了她红肿的脸。现在,他完全可以不顾风度,可他以这样的沉默,逼得她一腔愤懑无处抒发,说一万句“对不起”都没有用。这是铁了心和她断绝关系了吧……
两滴眼泪滚了出来,变成了“弃妇”的她用手抹了一下,幽灵似的面如死灰朝会场走去。
☆、芝士焗龙虾
要说宁珩心里没一点情绪是不可能的,他性子隐忍内敛,私下默默为姜百万做了很多体贴的事,表面上从不显山露水,要不是因为喜欢她,这样一个危险人物、不定·时·炸·弹他怎么会蠢到一直放在身边?现在,化名为“万维”的画师姜维在他的炒作下功成名就,一幅画的价格已翻至几十万,成为许多高端酒会的座上之宾;姜百万在他的庇护下,没人追究是清单如何泄露。以后,即使没有他,她一家人都能过得比以前好数倍。
他并非不能接受清单泄露的事实,不能接受的是,姜百万的没心没肺,在明知他对她有“私心”的情况下,还对他心存怀疑,即便他和颜淼淼的车祸没有半毛钱关系。
背后的付出,好像肉包子打狗!
宁一俭本没必要出席这次的记者会,宁珩邀他来,就是为了他看看颜淼淼的父亲颜霖干的好事。会后,宁一俭去办公室等他,可能有什么话要告诉他。这会儿,不该是儿女情长的时候。
走了很远,宁珩忽然停下来转身,只见姜百万那厮竟然跑到了会场门口,仗着开除的通知还没下发,要了一张自助餐票,一副要化悲愤为最后一顿食欲的样子。
吃货!吃货!!宁珩的眉头压成一个“川”字,摇摇头,回身继续朝办公室走去。这次不狠狠给她一个教训,他就不姓宁。
“接人力资源部。钟嘉卉,姜百万——此二人马上开除。马上!”
言简意赅,说完就挂电话。
人力资源部一干人等都傻眼,回神后赶紧拟通知的拟通知,找印章的找印章,谁都不敢猜测小姜这个宁总亲自带进来的员工和钟姐这么跟了他那么久的助理为什么毫无预兆地被开除了。
唉,伴君如伴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