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小看这普通一碗面,这是她最拿手的夜宵——家常拌泡面,吃遍天下美食的美食记者胡细细都念念不忘。要不是时间不够,她还会打两个荷包蛋。
听见脚步声,宁珩降下车窗,点了一下手机屏幕,飞快跳动的数字骤然静止。“九分二十二秒。”
姜百万端了一碗给他,因为怕他再突发奇想又有什么东西要硬一场,就坐在了后排,肚子咕咕叫,她又拌了几下面条,夹起来吹了吹,大口大口吃。
宁珩对她坐的位置明显不爽,百无聊赖尝了一口,一怔,回头看她。“你做的?”
“吃不惯就算了……”姜百万嘴里都是面,一边嚼一边大声说,“放着一会儿我吃。”
“嫁给我。”
“你……你有病啊!”姜百万尖声反驳,哪有人吃了一口泡面就说这种话的?因为太愤慨,弯弯的面条还从嘴里喷了一根出来掉在旁边,她大惊,偷偷捡起来,用手抹了抹皮椅,生怕弄脏。
“这叫什么?”
“泡面啊。”
“没有名字吗?”
“有!”姜百万想了想,“——海陆空立体拌泡面!”
宁珩把碗放在置物台上,转身从姜百万手里把碗夺走。
“干嘛!”仓鼠一样鼓着腮帮的姜百万不满地去抢,却眼睁睁看着他把她碗里的都倒在他那份里,空碗还她。好吧,敢情他是嫌不够。
“那是我吃过的……”她小声提醒着。
宁珩露出一个“嘴都亲了我会在乎这个?”的笑。
“真那么好吃?”姜百万高兴了,趴在座位中间,“你是山珍海味吃多了,偶尔吃个泡面觉得新鲜。你别告诉我,这是你从小到大第一次吃泡面!”
“不是第一次,在国外时为了省钱,吃过不少。”宁大boss长指优雅地握着筷子,不疾不徐,吃个拌泡面都能吃出海鲜焗意面的范儿,看来一个人的贵气是从内而外的,跟吃什么无关。姜百万探头望着他,忽然很想看看他穿着背心短裤坐在路边摊喝啤酒吃烤猪头肉是什么模样。
“外国的泡面好吃吗?”
“比不上今天的。”宁珩转头,无害地微微一笑。
麻烦你别忽然露出这种和善的笑容好吗?姜百万捂住眼睛坐好,心跳才渐渐平复。“你在国外到底过得多穷啊……”
“一无所有。”宁珩停箸,不知从哪里摸出一小瓶矿泉水,向后抛给她。她道谢,旋开盖子正要喝,他手一伸,夺回去仰头就灌。姜百万气死了,别过头去不看他。
这时,只听他说:“钱包里连一块钱都没有的滋味,回想起来很糟糕。我父亲不会让我的账户里有太多的钱,也不允许任何亲戚朋友向国外的子女提供经济援助。起初,我连租房押金都付不起,只能欠着,答应每周为房东休整草坪,让他们宽限我两个月。因为年龄和学历的限制,我做不了高端的工作,申请了困难救济金,一边打工一边读书、学语言,闲下来好好吃顿饭已是奢侈。我的存款定期会转存到我国内的账户,在那边我总是一贫如洗。在同学、同事眼中,我是个穷困潦倒的学生,即使接许多设计稿,整日整夜画个没完,还是富不起来。”
“太……太苛刻了!”姜百万惊呼,“怎么会这么狠心?”
“狼式教育。优渥的生活只会蒙蔽人心,让人分不清善恶,消磨人的心志。”宁珩左手手腕上戴着的卡地亚蓝气球手表反射着微光,价值不菲的它静静听主人诉说一贫如洗的过去,更显得今时不同于往日。“我从不抱怨父母做出的这个决定,因为我知道,在国外的贫穷只是一时的,回国之后我身上的标签就是‘御通集团’,不想再次陷入一无所有,就必须为集团利益努力工作。”
“你也蛮不容易的。”姜百万感叹,没想到一碗泡面能引出他这么多话,这算是谈心吗?她家虽然不富裕,可妈妈从来没有亏待过她,尽量给她最好的,她的学生时代,绝对比宁珩幸福。也许是为了安慰曾经穷苦过的他,姜百万赶紧说:“其实我一直挺穷的。”
“看得出来。”宁珩反应平平。
姜百万握拳,想敲他后脑勺,又没敢。沉默了一会儿,她八卦地问:“你在国外那么艰苦,一定没时间谈恋爱吧?”
宁珩似乎陷入了沉思,姜百万心里大叫不好,难道我勾起了他被女孩玩弄、抛弃、痛不欲生的往事?
☆、裸蛋糕
半晌,他说——
“后来我申请了一笔snd贷款,在奥斯陆创立一家环保建材公司。如果不是因为大哥因病去世,一俭仍难当大任,御通制药一时无人操持,我不会放弃自己的公司。现在它由我的合作伙伴leif接手,这几年发展得不错。父亲至今不知道,我是那家公司的大股东。”
姜百万听得热血沸腾,简直要为他鼓掌,富二代被残酷扔到国外,断掉所有资金来源,过了几年苦日子后贷款创业逆袭,在异国他乡开创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她只顾着感慨,全然没有发现宁珩直接避开了在国外有没有谈恋爱这个话题。
“我没有商业头脑,就算给我一大笔钱,也做不了大事,唉!”她叹了口气,“我现在呀,只想着多赚点钱,分担我妈的负担,快点把房子贷款还了,生活好点,带我妈国外旅游一趟。你在国外虽然穷过,可你是有退路的,回国就好过了,因为你有个厉害的爸爸。我爸就不同了……”
她甚少在别人面前提起姜维,这么多年她爸爸对这个家不管不顾,她对他又盼又恨的,“自诩绘画艺术家,可到现在谁都不认识他。我知道妈妈是考虑着我,才没有提出离婚,给我一个完整的家庭。她的钱不但要养家糊口,有时还得贴着爸爸的开销。我爸是游遍全国了,可我妈连省都没怎么出过。我觉得自己天生运气就不好,从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怎么就……啊!天啊,我干嘛跟你说这些……我不是跟你比惨,比来比去都是我惨。”
“叫什么名字?”
“嗯?”
“你父亲。”
“姜维。你……听说过吗?”
“没有。”
意料之中。姜百万觉得自己话多了,唠唠叨叨像祥林嫂,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宁珩那本是创业史,她这本就是小老百姓为柴米油盐发愁的流水账罢了。
宁珩静静等她说完,才开口问:“你会为了钱做违背道德和法律的事吗?”
“当然不会了。”姜百万诧异道,自己跟林俪之流是不一样的,虽然也会妒忌、心理不平衡,会想着忽然中双色球头奖该怎么花掉,可从来没打算不择手段得到金钱。
宁珩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姜百万见他吃完了,就下车把碗筷要回来,“谢谢你送我回来,呃……”她卡壳了一下,虚伪地客套道,“要不要上去喝杯茶?”
宁珩想必是觉得好笑,一手搭在车窗上,转头看她,“既然你这么说……”搭在方向盘上的手忽然扶正了领带,“我就上去坐坐。”
“哈?”姜百万愣住了,正常人的回答不都是“太晚了,改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