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ip高等单人病房里,多了几位访客,宽敞的十五坪因为他们的关系,瞬间变得狭小。
病床上的李管家,气色比前些天好了许多,平时总是腰杆直挺的他,现在因为穿着病袍,显得相当瘦弱。
「实在太不尽责了,居然让你们都来看我。」李管家的声音沧桑沙哑。
「这是他们出于孝心,应该的。」霍陈老夫人坐在病床边的椅上,担心李管家的状况,难掩面容憔悴。
「李叔你别老是把照顾我们当成该做的事,你现在都病了,我们还让你操心,真把我们当长不大的孩子啊?」霍陈昂道。
「其实李叔是怕在他没管人时,二堂哥带了好几个孩子回来,要祖婆认曾孙。」杰斯瞅向霍陈昂玩笑说。
几个长辈被杰斯的玩笑逗出笑容,李管家更是笑眼朝着霍陈昂摇头。
「我最近已经很安分了!祖婆你们放心,我给的惊喜应该是等外面的孩子再生孩子时,再带给你们看,省去帮他们包尿布的时间。」
「霍陈家有你在,完全不用怕断了血脉。」关月道。
「说不定还可以分支到美国五十州。」霍陈静附和。
「他真正的目标是集满百家姓。」霍陈玖说。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不知道是在亏损霍陈昂,还是真在为霍陈家的未来着想,长辈们无一不被他们闹出笑声。
李管家蓦然想起他们小时候,几个年纪相仿的孩子在宅邸玩耍,到处跑来跑去,没想到他们一个个都这么大了,还轮到他们来照顾他。
能有此家庭和乐的画面,也不乏他奉献一生在霍陈家。
他余光注意到被孩子们闹笑的老夫人,眼角还笑得泛出泪珠。
他上扬的嘴角,加深暖洋笑意。
如果她能一直这样,就好了。
房门传来敲门声,是负责照顾李管家的主治医生,老夫人看是他来,拿起一边的凤纹拐杖,杖首有黑色藤绕的花纹,杖柄镶有珍珠,下以凤纹雕刻,是极为高贵优雅的杖具,也显示着主人的高权位。
「妈,我陪你去。」一旁的四老爷上前搀扶。
代替李管家照顾老夫人的童长裕也跟着他们出了病房。
霍陈玖敛下眼,他悄悄察觉到当四叔说要陪同祖婆时,李叔立即看一眼童长裕,他没有说话也没停留目光许久,童长裕却像接受到指令,不慌不忙的跟上前。
童长裕实际年纪二十八,一张稚气的娃娃脸,看起来像二十五,他脸上总是带着轻微的笑容,教人难看出喜怒。
记得童长裕是在五岁时被李叔带来霍陈家的,他与以前霍家灭门的事无关连,李叔会带他进霍陈家也许是希望有人能接自己的位置,协助未来的当家,他故而不选石杨两家其中一人,一来是因为李叔厌恶石杨两家,二来是从自己手中培育的人较放心的缘故。
李叔此举防范,唯恐是怕石杨两家作乱伤害了当家。
对于霍陈家的未来,年纪渐大的李叔和祖婆,想必早已有安排。
晚些时候,大老爷和四老爷们怕老夫人身体受不住,在大家相劝下,被李管家念了几句才愿意回宅邸休息。
杰斯跟霍陈昂也因为公事先行回去,霍陈静则先回家顾孩子,等晚餐时间会再跟丈夫和妹妹来访。
「关月小姐,听说你代理的婚纱下个月要开幕了,恭喜你。你现在应该很忙才是,害你抽空跑来,真是不好意思。」
「李叔,你对我还那么客气,是把我当外人?」
「怎么会,对你跟对他们几个孩子是一样的,全疼着!」李管家指着霍陈玖。
「那你就好好休养不用跟我客气,好吗?」关月温柔的握着李管家的手,他手臂的皮肤像干枯的树皮,这几日的他确实比之前还虚弱。
自己从小就往宅邸跑,李管家对她如亲,看他突然病倒,心底的不舍担忧绝不比霍陈家人轻。
李管家点头。
「自己就这么病倒了,还要让老夫人来替我担心,我太没用了……我怎么能让她来替我做事。」他自责叹道,浅色的眼茫然失焦。
他这一病,也知晓了自己时候快到了。
如果就这么走了,以后小小姐怎么办……只剩她一个了……
「李叔你别担心,你这么顽固,身体一定很快又回复的。而且祖婆可是把什么最好的医生、病房、医疗都给你,你要是没好起来去服侍她,童长裕恐怕要遭殃了。」霍陈玖说。
李管家的脸展起笑容。
「欠的没还完,老夫人应该到我入土了,都还会碎碎念。」
霍陈玖轻笑,有时候李叔跟祖婆的相处,要说是忠诚的主奴关系,不如说是青梅竹马较贴切。
霍陈玖顿然,家中没人去深问祖婆跟李叔怎么相识,但以李叔怨恨石杨两家来说,他过去必也跟灭门案扯上关系,霍家仅剩祖婆存活,李叔是霍家奴隶的机率一半。
霍家在祖婆十五岁时遭害,那么推算起来,李叔当时才九岁。
如果不是家穷卖孩子到霍家到童工,要不然就是霍家奴隶的孩子,而祖婆来台湾后,李叔一人在中国过日子?放一个九岁左右的孩子自己生活……以祖婆跟他的感情来说可能吗?当时的祖婆已经为了复仇,宁愿做到割舍李叔了?还是在湖州另有接应?
「玖少爷……」
霍陈玖的思绪被沙哑的叫唤声收回。
「李叔。」
「我想跟你谈一件事。」他嗓音轻哑飘渺。
关月不等李叔开口,自己找了口渴买水的借口离开病房。
李叔朝看关起的房门,确定门阖上后,才回过头。
「玖少爷,与其说要跟你谈件事,不如说我想请你帮忙。」
「能需要用到我帮忙,那是件大事,李叔。」霍陈玖好奇了起来,家族中有许多事是李叔一人便可以搞定,能需要动到他帮忙,莫非是钱?
「其实早有许多事我已经交代长裕了,但长裕再好也不及我。」
「李叔这是在自夸?」
「这世界上,没有比我更忠诚她的人。」李叔一点儿也不谦虚,这是他的骄傲。
「我想有许多事我们不及于你,尤其在祖婆面前。」
李管家陡然沉默,连他的呼吸声都轻得让人害怕。
「我希望如果有一天我走后,你们能孝顺她、听她、爱她,别忤逆她。」
「这话真像结婚证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