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他根本没借过高利贷,他说你男朋友很有钱,每个月都定期给他打钱。”
大宝跟余薇薇越听越糊涂,“什么男朋友?你什么时候交男朋友了?”
陈琪贝垂下头,“你们别问了。”
阮荨荨真的没想到有一天,寝室四个人,是这样坐在一起说话。
“你找人打断我的脚,公布视频,我跟张曼的节目取消,只剩一个群舞,你又是领舞,自然而然,领导们的目光就转移到你的身上来了,你那么想进文工团,你他妈倒是跟我说啊。还是你觉得我会为了这么一个机会跟你撕破脸?”
一室静默。
陈琪贝低垂着头,不说话也不辩解。
“踹我最狠那个男的,你安排他接近张曼,只是为了给我留下印象,哦,这是张曼的人,出了事,我第一个想到她。然后偷了我的相机,爆出视频,张曼第一个想到我。病房里,那一架你看得很痛快吧?”
陈琪贝低着头,一直哭。
大宝跟余薇薇总算是听明白了,却还无法消化。
阮荨荨冷眼扫她一眼,转身走了出去,她重重带上门,听见余薇薇在身后喊,“这么晚了,你干嘛去。”
她不想干嘛去,可她现在不想呆在这里了。
窗外风雪很大,迷蒙了她的眼睛,冷风仿佛像刀片一下下刮在她裸露在外的皮肤上。房顶上,树上,地上,车顶上……反正目光所及之处都是银白色,铺着厚厚的积雪,她踏出去,雪地靴一脚踩在雪上,凹陷下去,发出“沙沙”的声音,沁人心脾。
伤口处隐隐作痛。
即使这样,她也没哭,眼泪在早几年已经流干了,现在能让她哭的事情,已经很少了。
是长大了吧。
女人总是在寂寞无助的时候容易想起男人。
她掏出手机,手指在冰凉的屏幕上轻点,跳出一个号码,拨出。
电话很快被人接通。
他“喂”了一声,声音里带着一丝鼻音,慵懒又性感。
阮荨荨抬头看了看夜空,暗沉沉,没有一颗星星,“周时亦,你那边有星星吗?”
彼时周时亦正在收拾行李,他将衣服收好放在床角,握着电话,走到阳台,推开门,风雪一瞬间涌进来,他立时胸闷不适,咳了声,抬头看了看黑压压的天空,“有一颗。”
她低声问:“我能来找你吗?”
周时亦想也没想就拒绝:“不行。”
“哦。”
周时亦问:“你在哪儿?”
“外面。”
他说:“地址。”
阮荨荨报了地址。
她听见他浅浅叹了声:“你站那儿别动,我来接你。”
阮荨荨末了又补充一句,“陈琪贝回来了,我没地方去。”
“嗯。”
……
二十分钟后。
周时亦的车刚停下。
他坐在车里,点了支烟,深吸了口,呼出,车厢瞬间滚着缭绕飘渺的青白薄烟,他看见阮荨荨穿着白色羽绒衣,几乎与漫天风雪融为一体。她站在路灯下走来走去,脖子上空空荡荡,路灯晕黄、温馨的光线落在她身上,脚下踩着雪,“沙沙”作响,而她的脚边,立着一个小雪人。
周时亦忽然想起第一次见她的时候。
☆、20
难得今天没有下雪,地上积雪盈尺,渐渐化散,阮荨荨站在冷风中,头发飞舞,几乎遮住她半张脸,她轻轻拨开,露出莹白的小脸,风如刀刻一般刮在她脸上。
周时亦一手夹着烟,一手短促地按了下喇叭。
阮荨荨眯着眼抬头。
他掐灭烟头,拿起副驾驶座的黑色围巾,下车朝她走去。
阮荨荨余光之中瞟见有人朝自己走来,顿住脚步,“沙沙”声骤停,长夜恢复宁静。
只见那人,穿着一件藏青色的大衣外套,干净利碎的短发衬得他面容清隽,身形高大,一手插兜,一手拎着围巾,迈着长腿,步伐沉稳、不疾不徐,款款向她走来。
路灯在他身后,光线将他拢成一圈。
那一刻,阮荨荨好像看见了太阳。
跟多年前,一样璀璨的阳光。
是黎明前的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