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一夜，桑禾都在痛苦地梦呓着，嘴里嘟嘟囔囔地说着那些平日里从来不敢轻言的心事，他的眼泪不停的往下流，打湿了枕头和顾名琛的胸膛。他整个人几乎烧成了一团火，顾名琛睁着眼抱他抱在怀里，一夜未眠，低声哄慰，喂药喂水，直到天快要亮了才渐渐把人哄睡着。

柏林的雨已经下了一天一夜，整个白天的阳光像是都被阴云所吞噬，房间里没有开灯，房间中央巨大的床上纠缠着一大一小两个身影。

桑禾仍旧还在睡梦之中，但是却睡得极其不安稳，眉头皱得死死的，蜷缩着身体，极其防备的姿势。

顾名琛在旁边紧紧抱着他，大手从他的腰侧穿过在他的后背轻轻捋着。

终于，随着又一声震天动地的雷声，怀中的人缓缓睁开了眼。

桑禾睁开眼睛和自己对视的那一秒，顾名琛甚至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触，桑禾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顾名琛一天一夜没有合眼，反应都要慢了半拍，这才赶快拿了放在床头的一杯水过来，却又发现桑禾躺着不容易喝到，于是转而喝到自己口中，然后又低头哺给对方。

桑禾也是渴急了，着急地汲取着顾名琛口中的那一丝甘甜的水。

甚至最后意犹未尽地用小舌舔了一下顾名琛的唇，顾名琛下腹一紧，几乎就忍不住要吻下去，但是看着桑禾惨白的脸色，却还是伸手替他擦了擦嘴，然后低头吻了吻他的嘴角。

桑禾喝饱了水，眼底也终于慢慢恢复了清明，但是此刻他整个人像是没有了灵魂的一具躯壳，他抬眼看着眼前的男人，似乎有千言万语隐藏在心底，沉默半晌，却用毫无起伏的语调开口，就像是在说一件平常的小事。

“顾名琛……七年了……我想着……我也是时候该走了。”

第34章 贪恋

桑禾这句话说完, 整个房间里骤然寂静得可怕，只能听到彼此喘息的声音。

“你再说一遍？”

男人抬起头来，眼睛里全是吓人的红血丝，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桑禾，仿佛完全不相信这话是他说出来的。

桑禾抬起头看着顾名琛，脸上还带着大病初愈的苍白。

仿佛病了一场，带走的不只是他身体上的病痛, 还把这七年桑禾不断加在自己身上的东西全都带走了，没有厚脸皮的玩笑，没有撒娇, 没有往日狡黠可爱的笑，此刻的桑禾，就像是突然之间变回了七年前雨夜里的那个少年，把最后一点纯真毫无保留地展现在了顾名琛的面前。

他看着顾名琛, 眼睛里似乎没有一点波澜起伏，他说, “让我走吧。”

“不……我不许。”顾名琛只觉得胸口一阵撕心裂肺的痛，他扑上去把桑禾按在自己的怀里，用力地收紧手臂，恨不得将怀中这人揉进自己的骨血。

桑禾没有挣扎, 甚至还伸手轻轻搂住了男人的脊背，安慰似的轻轻拍了几下。

“我总是要走的……”桑禾的声音里带着一点落寞，他从顾名琛的怀里抬起头来，嘴角边露出一个好看的笑, “我知道你总是疼我的，所以……这次你也一定会疼我，对吗？”

“桑禾……”

“七年前谢谢你救我出深渊，虽然……”

虽然我不过是从一个深渊走向了另一个深渊。

“但是……感谢你这些年对我的照顾，这些……早就不是我陪你睡睡觉装疯卖傻哄你开心能还清的了，因为这辈子……我还想好好活着，所以……大概只能下辈子来还你了……”

时间就像是彻底静止了一般，此刻顾名琛同桑禾的距离贴得那么近，他能够感受到桑禾身上的体温和那种让他迷恋的熟悉气息，但是桑禾心却像是在高不可攀的山顶，在他永远触碰不到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