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归有些怀疑,表情看起来甚是困惑,“三哥身边知情的随从,景堂和百凌,在政变的时候也算是个功臣,后来被安置在了摘星楼,儿臣再去派人调查的时候,竟然在政变结束的第二天就死了。”
那一天,郑闲被软禁在了鱼水殿。
这一切,都很难不让郑归多想,他压低了声音,“不知道这件事……跟父皇可有关系?”
皇帝丢了书,似笑非笑地看着郑归,“小七,朕觉得你似乎比以前要迟钝一些?”
郑归愣住,心也沉下去了。
“是不是因为从前孤注一掷,不是生便是死。只有一个目标,剿灭楚家一族,因此其他什么都不可以不用想,只为这一件事操劳?而现在目标终于达成了,却忽然发现远没有当初想象得那般轻松?”
皇帝端起琉璃杯,抿了一口茶,眼角含笑,“需要面对的事情比之前多了,也比之前更加复杂了,它们不是非黑即白的,也不是可以生死就能了结的。”
郑归沉默半晌,“父皇此言何意?儿臣不太明白。”
他不是不明白,而是太明白了。
从前的孤注一掷,心里是对楚氏一族的仇恨和王权旁落他人的耻辱,他与皇帝同根,一脉相连,连目标都是一样的。
而现在,一个问题解决了,另一个更加严峻的问题便露出了冰山一角。
楚氏一族是不存在了,但自始至终,对皇权的威胁始终存在,更别提如今这个位置上坐着的人是个极度敏感,好猜忌的帝王。
几十年的忍辱负重,苟且偷生,他的心理该是什么样的?
他对皇权的霸道与对天下的控制欲,又是多么强烈?
自古以来,就没有人能够跳出这个怪圈。
郑归不知道怎么办,他只能装不知道。
“你看看你,这又不明白了。”
皇帝无奈一叹,目光和蔼,还有几分宠溺的意思,“从前的你心思灵慧精巧,不用朕多说什么你便会意了,怎么现在朕说这么多你还是不懂呢?”
郑归垂眸,声音低沉,“父皇息怒,是儿臣愚钝。”
皇帝摆摆手,又抿了一口茶,“罢了罢了,你可是朕众皇子中最喜欢的一个,朕自然是不舍得责备你的。”
郑归不仅没有松了口气,反而还更加提心吊胆了,“多谢父皇开恩。”
“小七啊,有些事情可以不必过问,有些话也可以不必说。”
皇帝继续拿起他的史书,数着行数看,“这些道理你原本是很清楚的,虽然现在可能有些忘了,但没关系,朕日后会好好教导你的。”
郑归手指微微颤抖,面色平静,“让父皇担忧了,是儿臣的不对。”
皇帝不甚在意,“人呀,都是要教导的。好了,咱们也不说这件事了,你三哥的事情你不必再操心了,大典一结束,朕便会了结这件事的。”
郑归欲言又止,最终还是硬着头皮问,“父皇说的了结,是何打算?”
皇帝笑了一声,将手里的书籍一角移到灯火之上,看着火焰一点一点热烈,他的声音依旧温和,“过往的一切,都该终结。”
又一声响彻云霄的钟声。
郑归回过神来,看着高高在上的帝王,他神色庄重地伸开双手,似乎在接受天下的顶礼膜拜与日月星辰的洗礼。
身后,一支箭飞速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