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祯娘传 夏天的绿 5340 字 5天前

第129章

清明, 原是二十四节气之一,与其他节气一般都是反应了一念之间天候的变化, 用以安排农事最好。但是清明又有从二十四节气中脱颖而出的,‘春分后十五日, 斗指乙,则清明风至’,不只是清明,也是清明节。

清明节历史沿革到如今,各样风俗活动可多,且南北不一各地不同,其中较为普遍的便有禁火、扫墓、踏青、荡秋千、蹴鞠、打马球、插柳等。其中有一样拔河, 原就是军队行伍中盛行, 于是周世泽和祯娘出门踏青之前就带着她和女儿去大营看了一次。

时光荏苒,匆匆已经是三年过去了。这个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三年之间周世泽和祯娘的生活也没得什么变化,祯娘生意暂时安稳, 变化不大, 周世泽也不过是考评了一任。但是周洪钥却变化极大,这年纪的孩子是见风就长么,快要五岁的小姑娘百伶百俐,若是装装样子,也很拿得出手了呢!

是的,装装样子。祯娘手把手教女儿读书识字,给她启蒙, 又有文妈妈在一旁看着,虽没有正是请西席,但只要她不蠢笨,没有比别个差的道理。事实显示,周洪钥不仅不蠢笨,还格外聪明,什么东西都学的容易,只是没得长性。

文妈妈当时叹息道:“我看着倒是和奶奶小时候一个样子,都是一点就通。只是可惜在坐不住,新鲜劲过去了就不爱搭理。可是这读书也好,学旁的也好,都不见得舒服,要舒服那就是什么都不学!这些事讲究天赋,但也看用心啊!”

祯娘要为自己女儿辩驳一回,道:“也不能这样说,她只是不爱那些罢了,不爱的东西能有多少耐性?我那时候不喜欢的也多着呢,自不理会,专在喜欢的上下功夫。至于钥儿,她不是喜欢骑马喜欢算术这些,无论多难多辛苦,也没有半途而废的。”

四五岁孩子学骑马不能说是真的骑马,要么是周世泽带着她驰骋,要么是她骑着自己那匹心爱的小马小玉任人牵着走。但是不要以为这是不辛苦的,小马鞍把大腿上皮肤磨破了,她也没中间停过一回。

至于算术也是一样,祯娘算是一个算学极好的,自己也在上头用心有天资。然而只论灵气天赋,洪钥是胜过她的这种东西根本不用教,她才开始跟着祯娘启蒙学数数的时候就显现出来了。凡是她能够理解题意的题目,无论算的再复杂,她也只要一眼就能说出结果,和祯娘教过没教过并无关系。

天资这样好便罢了,难得的是她真的喜欢这个。祯娘专门给她买了许多题册和算学书,在她识得的字越来越多后,就连审题也不需旁人多帮多少忙了,每日定有一两个时辰是留给算学钻研的。她才这样大,已经算是很耐得住了。这样枯燥的东西,许多大人也烦的打结呢!

当然,这些是她喜欢的东西,没得兴趣的就是做样子学着,根本没有深入用心的意思。不过好在应付大面上不会有差,再说才四五岁么所以才说是装样子,摆出谱儿来。

等到大营难得开放,让家眷们看了一场拔河,周世泽也抱着女儿逛了一大圈,收获了一大堆‘赞语’,不管是真是假,总归好听呢!周洪钥这个小姑娘正是凭借着装样子迷惑了好多人,人都以为是祯娘言传身教,教出了一个好闺秀。

等到这边事情完了,祯娘一家人才又上了马车或者说只有祯娘上了马车。周世泽骑马,周洪钥当然是缠着一定要和爹爹一起。这不会引起别人误会的,周世泽宠爱女儿出名,炫耀的不得了,人只当他是连骑马也舍不得女儿,是他要带着的。

慢慢行着,路途看遍春光,然后就到了踏青的地方。还没有落地,周家的大小姐就嚷嚷起来,定要自己放风筝。祯娘笑过,让人把所有风筝都拿出来,有有鸿雁传书、龙头蜈蚣、七仙女下凡、八仙过海这种串式风筝,这都不用想了,一个大人也难得放起来。

实际上周大小姐不舍地看了看那些华丽有趣的串式风筝,自己晓得,根本没下手。真正拿起来的是担子双蝶,一根竹担起两只蝴蝶,也算很有意思了。再有就是一只南通‘七连星’,看起来普通,放上去却能发出各色哨响,音色美妙。

只是祯娘还是不看好,她还是太小,丫鬟小厮替她放,她选哪一个都使得。若是自己放,别说担子双蝶和南通‘七连星’,就是最简单,同时也是正常风筝大小的软翅风筝、硬翅风筝、板子风筝,那也放不起来。

不过祯娘不说,随她去吃了亏就好。她这里只管选了一只八仙过海,不假他人的手,只让周世泽替自己放起来。然后又估量自己的能力,拿了了一个美人风筝,同样放起来。不一会儿,两只风筝都乘着风,飘飘扬扬上了天。

两人互看了一眼,都晓得对方的心意这样的放风筝不会放完了再收回来,都是放得高了,只把风筝线铰断,任它飞去,称作‘放晦气’。两人放风筝却不是为了自己放晦气,而是为了对方。

“这样够高了。”祯娘说了一声,这时候她是觉得风越来越紧,手上也越来越得力,是放得的了。便拿了丁香递过来的剪子,一下把线铰断了。周世泽比她随便,只用牙在线上用力磨咬了两下,咬断了线,那风筝飘飘摇摇便随风而去了,一时越来越小直至不见。

周世泽和祯娘做得好,这便让丫头小厮们去放。周大小姐这里就不成了,她先拿了那只担子双蝶,原有胭脂给她擎着,她再拉着跑。然而没得用,中间都是倒栽葱,不然就是跑到一半她支撑不住,气喘吁吁停了,这风筝自然也就下来了。

周世泽给祯娘放了风筝,这就想替女儿也放了,谁知道周大小姐有拧巴上了,不肯把线轴撒手。周世泽没得法子,只得看祯娘。祯娘在周世泽和周洪钥这对父女眼里就是万能的。瞪了两人一眼,让人去车上取了个小盒子来,只道:“拿这个去玩儿罢!”

打开来看,里头是一对京城沙燕风筝。这本来没什么稀奇,沙燕风筝算是常见的,奇就奇在这风筝只有手心大小。周大小姐看了眼前一亮,立刻就去拿,捏在手上翻来覆去地看,然后就给接上线轴。

周世泽见了心里担心,怕放不上去女儿还要强着来他倒不是怕这风筝放不起来,大概是哪里流行起来的罢,反正在太原,就在这一片踏青的地儿,各种各样风筝,好像也有这样的。他只是担心,这样的风筝虽小,却不一定真的好放起来,于是问道:“钥儿能不能放这个?”

祯娘摇摇头,那玩意儿是逗小孩子玩的,其实放起来比一般风筝还难呢!洪钥没把其他风筝放起来,放这个风筝不见得就好了。因此道:“只怕放不起来,不过放风筝不要紧,你多陪伴她她就高兴了。”

周世泽在家时候少,洪钥又十分喜欢他,这时候放风筝打紧么?打紧的是有人陪她而已果然,周世泽明白过来以后带着女儿放风筝,最后在他的‘帮助’下那小沙燕风筝果真放起来了,周大小姐可是拍红了手掌!

在下午晌祯娘一家踏青放风筝的时候,太原城里一家门户也有自己的事情。这家姓李,也是小门小户来着,靠着家里有两张织机纺线织绸。每年养几筐蚕,妻络夫织,甚好过活。一张织机尽勾日用,另一张织机则是干赚,一年生息不少,也算是温饱之家罢。

只是这一日,家里绸缎又攒了十来匹,这家丈夫李大郎就去市面上出脱。都是熟门熟路的,将银子用秤准了一准,喝定价钱,银货两清,并没有多少停留。按理说这桩事了了,李大郎就该回去,偏他就是想往杂货铺子走一遭给家里带点子东西去,这一下引出事端来。

李大郎老婆这时正在屋里造反,本好好儿的,忽然有街坊邻居来她家拍门,慌慌张张道:“李大嫂!不好了!李大哥在街上好心捡了人银子等着还人,却被赖着说中间贪了一半,少了三十两,不如数拿出来要见官呢!如今在坊主铺里拴着李大哥,就等明天。”

人都不是瞎子,不说这李大郎平素为人正直,贪人钱财乃是没影子的事儿。就当是大家知人知面不知心罢,这件事也不对啊!人真想贪你银子还做什么在那里等着还你?真共有六十两,那人家六十两不要,反要你三十两?滑天下之大稽!真当旁的人是傻子了。

只是这事情不是道理说得清楚的,这赖上的泼皮正是这坊主的外甥,不然也不会先拴在坊主铺子里了可别小看这坊主,就如同那乡下的里长一样,眼看着连芥豆之火都算不上,其实在自己地盘上也很有权威。

既然是坊主,那在官府里一定有些关系。不一定多大,但是比起平头百姓不知强到哪里去。这样的小案子,也惊动不着父母官,大约就是主簿之流随意画几笔定下。若是中间有一二关系,好走通的很。

去了一趟铺子里,李大嫂已经哭的泪人一般。那边咬死了一定要凑出三十两,不然官府见官府是一定不去的,生不进官府是老话,进了官府不说上刑,就说银钱,那也远远不是三十两可以应付的了,中间有的是小鬼来盘剥。

然而三十两又是哪里好凑的,本来积攒了两年的银子只有十五两,打算再攒一年就够打第三张织机了,家里越发生发。现如今拿出来也不够,只能寻思去卖出什么。可打眼一看,竟是家常用之物,置办起来花了钱,要出脱确实不值钱的。

也只有两张织机,新的织机是二十两一张,这张旧的至少也能卖个十二三,然后其他各处凑一些,也就齐了只是如何甘心?自家勤勤恳恳好生置业积攒起来的,只因为一个泼皮三两句话就付诸流水了。

正在这时候忽然有个妇人道:“也不是真没得法子了,李大嫂大可以去巷子底黄家试试看,黄四哥如今在草场办事,他家娘子却是在家的。她原是什么出身,你们都知道,请动她去周家奶奶那里走一趟说一句话,什么事了不得!”

李大嫂听住了,只是原先与黄四家娘子泛泛,这时候上门颇觉得窘迫,便道:“这使得?原来与人就是不怎么来往的,这一回就求着办事,忒不讲究。况且人是富贵人家,看得上我这样的?怕是没得用的。”

原先说话的妇人就道:“这一回李大嫂可说错了!谁让李大嫂平常只钉死在了家里两张织机上,一点也不知道街坊邻里的新闻。人黄四娘子是个再好不过的,与人和气,不见一点高傲,但凡是好的事儿,平常也最是帮忙呢!”

于是一帮人商议着,到底不好空手上门,李大嫂便拿了钱来买了一坛金华酒,两只烧鸭,两只鸡,一钱银子鲜鱼,一肘蹄子,二钱顶皮酥果馅饼儿,一钱银子的搽穰卷儿。这在她自家是平常绝不会花用的,这时却管不得了。

黄四娘子,也就是子夜收到街坊送来这些还惊了一回。街坊里都知根知底,一般人家谁平常使这个闲钱?便请了人进来说话,等李大嫂羞答答把话说了她已经眉头紧皱,道:“李大嫂且放心!若真是如你说的真真的,不消李大哥有半点事。”

让丫头送了人出门,叫了家里雇来做饭的婆子,如此这般吩咐。一会儿就回来,再问那婆子,那婆子道:“果然是那样,李大嫂没说一句不对的!唉!这天下清明,只是到底有些该脚底生疮的,不怕报应,净做这些事儿。”

既然晓得事情真假了,子夜也是个救急人。当即让家里一个看门的老叔套了马车去估衣街找祯娘只是祯娘这时候还在郊外踏青,怎的在家!好在门房都认得她,笑嘻嘻地作揖,知会了红豆,就带她进了正院。

等到祯娘回家,有些疲惫的时候就见到了和红豆一起在屋檐子底下说话的子夜。因道:“好稀奇的事儿!这是哪里来的贵客?我仿佛记得平常是绝少登门,今日还是清明节,怎的不在家过节?”

子夜嫁人是嫁在外头,因这个上门不比微雨、将离她们本就是做了管家媳妇,也没得什么上门不上门的说法。不过这也没错,成亲以后就是另一段日子了,自己小日子要经营,没得缘故,日日来过去主家是什么事儿!

子夜早些时候还吃这个说,现在早就岿然不动了。利利落落地行了礼问过好,就把李大郎之情形如此这般一说,最后道:“好生没道理!什么是地痞恶霸这就是地痞恶霸,地方一害是真的。”

祯娘听过后也有感慨,道:“连着几代陛下费尽心思,就是为了肃清吏治。如今来看说不得十全十美,但是比起以前贪腐成风欺压百姓却是强了很多。然而就是这些纤介之疾,几代人的心血,无数的钱财,全毁了!”

祯娘说着又问清了些事情细节,凝神想了一下,然后忽然笑道:“我是痴了,这样的事儿有什么好想的!红豆,你去与老爷说一回这事情,问他讨一张他的名帖来,到时候我好用。”

周世泽这时候正带着女儿在演武场那边玩蹴鞠难为他们两个精力足,这一日劳累的,竟然还能玩这个。等到红豆来的时候周世泽正拿手去试女儿背后,果然是汗湿了,便叫来洪钥的奶娘道:“你带着大小姐去洗个澡,换身干爽些的衣物。”

然后就见到了红豆,问是什么事儿,红豆也是如此这般一说。周世泽眉头挑起,没想到还真有这种事能撞在自己手里这种事不少,然而也不会多,泯灭在无声无息之间的最多,轮到他遇见确实讲究个缘分。

不过也没什么要特别追究的,他从小厮手里接了一条干毛巾擦汗,道:“名帖不是随便拿的,我都锁在匣子里,你先回去回奶奶一声,我亲自去书房取出来,然后再送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