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何元元还是笑嘻嘻的跑出门了,反正就去丽娘家转转也是好的。
何元慧嗔道:“娘也真是,也不多拘着点阿元。”
何曾氏心里哪不想拘着小闺女?何元元近来已经很收敛,也不怎的往外村跑,老老实实的跟着儿媳学做事,她已经很欣慰,也是因过年才对闺女松懈些。
何元慧会来事儿,跟张惜花之间也没生疏,瞧着她浑圆的大肚子,姑嫂两个马上便说起了育儿的事宜,还有她当初生孩子的种种注意事项。
互相间倒是其乐融融。
到点,何曾氏领着张惜花要去给一家大小准备丰盛的午饭,何元慧自告奋勇,三人一道去灶房里捯饬吃食。
人也算不得多,食物都是量少花样多,弄好后摆满了整整一张八仙桌。水晶鸡,闷猪脚,大白菜炖粉条……光是瞧一眼就令人口水直流。
这当中,尤以张惜花做的菜最受欢迎,比如昨晚做好在低温下冻了半天的鱼冻很得孩子们的欢心,那水晶鸡切成块吃时沾上调制好的酱料人人都爱,还有酸辣可口的爆猪肠,李大郎喝酒时,连连赞扬说好下酒。
何生听着别人赞扬他媳妇做菜好吃,自己也感觉与有荣焉,他也实在喜爱媳妇儿做的饭菜,不禁偷偷瞥一眼媳妇,眼神愈发柔和。
李家亲朋好友尤其多,除了何家,还要赶去别家拜年,一家四口便没过夜,何元慧趁着回婆家前,逮着何曾氏说私己话。
正好何曾氏也想找大闺女呢,母女俩关了房门,天冷又在房里放了火盆,何元元首先道:“娘,他家里去年生的那头牛犊打算卖呢,我婆婆给我透露底,若是咱们家想要,只拿十两银子便是。”
李家原就有两头牛,因家里田地多,牛犊养大了教会犁地,留着自用不是更好?怎的会想卖掉?还是这种价格?
何曾氏低头沉思,十两并不多贵,在家里能承受的范围,她便问:“你公婆到底是怎的想卖了?”
何元慧两眼一翻,意有所指道:“还不是下面那几个闹腾。二叔家那位更好笑,竟想用一两银子便把牛犊牵她娘家去。我婆婆那个性子,嘴上说乐意,心里定极不情愿。这不,我瞅着机会套了话,她就同意十两银子卖咱家了。”
何元慧婆家二房的妯娌是李婆子娘家侄女,自她嫁进李家后,没少帮衬娘家,李婆子平日里也睁一眼闭一眼,但数目这样大的补贴,她心里还是肉疼的紧,于是何元慧一试探,李婆子便答应,也催促大媳妇早些把钱收回,好把牛领走。
何曾氏听完缘由,拿手点了点何元慧的头,埋怨道:“你也是的,这个年纪,都是两个娃娃的娘做事怎的忒冲动?你把好处弄到家里来,以后怎在婆家过?下面那几位还不得恨死你去?”
说来说去,还是担忧闺女的处境。
何元慧挑眉,她生的好看,做这些小动作时,也好看得很,浑不在意的摆手道:“那几个能拿我如何?不过是说几句酸话,我早已不当回事。娘你们就是想多了这些有的没的,忒的好面子,听我的准没错,及早把牛犊划拉到家里,得了实惠才是真章。”
她还没说的是,就为了全脸面,弟弟阿生吃了那么大个闷亏,也活生生的忍下来。这样做人活得累不?还有个甚的意思?
面子是死的,人是活的,为着个面子,既委屈自己又委屈家人,在何元慧看来,才是可笑荒唐的事呢。
何曾氏被闺女说的词穷,大闺女自小就性子强,有主意,等何元慧长大点时,何曾氏偶尔都要听她的建议。
比如曾经她就极力反对过让何生退学。小弟何聪被先生大赞有慧根,好好读书将来会有大造化,于是何家人重心便全放在何聪身上,难免忽略了何生,可是何生也被先生赞扬过学业稳妥,若一直坚持下去,将来也不是不可能。家里遭逢大难,见不得爹娘辛苦,只一提,何生便同意退学。
何元慧却大力反抗,她是认为,即使辛苦也再坚持两年,时间到了先生给保荐名额,得到科举的资格,弄不好何生能考个秀才名头家来,也能免掉家里的赋税。诸如此类种种的意见,最终还是被爹娘否决掉。
何生遭到罗香琴家退婚时,何元慧听到消息大怒,都已经点齐人手准备到罗家大闹一场,结果却被爹娘二叔二婶劝下来,心里也是憋了满肚子的气。
此时再见到娘亲这样,她嘴上就带了火道:“娘你若舍不得钱,十两我给你出了。”她与李大郎这几年,夫妻间也偷偷藏了不少私房,只要征得丈夫同意,拿出十两对她来说还是很容易。
何曾氏一听,哪里能让出嫁的闺女掏钱,马上道:“行!我听的,咱家里买了。只是占了忒大个便宜,我怕你和大郎在家里不好做人。”家里银钱都是何曾氏做主,既然要买牛,又是这样便宜的价格,她只要跟何大栓说一声就能成。
江家兄弟买个媳妇雁娘才只花五两,娶张惜花给张家八两银子已经是十里八乡数一数二的聘金,但是呢,买一头牛十两银子绝对是占大便宜。
耕牛比人金贵是常事,李家那头七|八个月的牛犊,若是按照集市价,起步价至少都要十二三两,再养大点,教会了犁地,估摸着能卖到二十两。所以啊,连李婆子这种那么亲近娘家的人,都舍不得一两银子给牵走。
大媳妇既然要冒尖了却她的心烦事,李婆子也是巴不得,两方一拍,马上就确定好,这不,等着何元慧早点跟何曾氏确定呢。
何元慧不客气道:“我的事儿要你着什么急?我自己不会处理好?”
何曾氏既是好气,又觉得忧心,忙道:“你呀你呀……让我怎么说你?这么个泼辣性子要多收敛下才是。”
何元慧不置可否,笑嘻嘻的便道:“我哪时候做过不靠谱的事儿?你看弟妹便是,她跟阿生小两口处的多好多甜蜜呢?也不想想阿生那闷葫芦以前是个何模样。”她停顿下啧啧两声感叹完,又笑道:“我瞧着她的肚子尖尖,估计定是个男孩,我怀东哥远哥便是这样的肚皮。”
何曾氏听完,算是放下点心。还要说到何生突然遭逢退亲,何曾氏憋着口气,想马上找个更好的姑娘,可惜手上没好的人选,就求助到何元慧门上。何元慧义不容辞的接下这事。立时托人多方打听,恰巧她平日里十分要好的媳妇是阳西村人,与张家相熟,那媳妇的家中人生病是张惜花给医治好的,晓得张惜花的境况心中怜惜,于是极力推荐了张惜花。
就是这么着,何元慧细细打探过,给何生定下张惜花。说来,张惜花自己还不晓得她正经的媒人是自家大姑子和那个媳妇呢。
“男娃女娃又有什么打紧?”何曾氏笑道,儿子大了早就想娶来媳妇抱孙,是男是女靠缘分,想了想,何曾氏接着笑道:“我还不是先怀了你,后面才有的阿生与阿聪。”
况且,还没定下儿媳妇时,就打量过张惜花的胚子,瞧着也是个好生养的,三年抱俩不求,四年生两个总是可以的。
但无意中提到阿聪,何曾氏蓦地笑容僵住,家里即将添丁加口,可自己疼了十年的小儿却不知流落在那个疙瘩,他是否安好,穿的好吃的好吗?如今长得又是个啥什么模样?
何元慧见到娘亲的脸色,便猜到她又想些不开心的事,她也忧心小弟弟,找了那么久,没丁点消息,再难过又能怎么样?日子还要过下去,始终要往前看。
何元慧便轻声道:“惜花生个姑娘,我也会疼爱她,反正自己没闺女,我现在肚子这么久没消息,还不知道有没有得生呢。”
何曾氏晓得闺女是找话题开解自己,忙摇头笑道:“我自家的孙女,我自己不会疼要你疼什么疼啊?”
何元慧噗嗤笑道:“行,由得你。”
母女两个说说笑笑间,何曾氏想起自己的正事,便道:“元元年纪也不小了,阿慧你那儿有没有好的小子?”
何曾氏自己也留意了附近好的人家,可她还是想听听大闺女的建议。
何元慧思索片刻,道:“是我亲妹子我才不客气的说她,小妹那性子也太贪吃懒散了!还是得找个殷实点的人家。可我认识几户殷实的人家,眼光都是瞄到头顶只看得上天空中的月亮,恨不得娶个官家小姐家来呢,这还得再留意下。”
听闺女这么说,何曾氏便明白她是真有在为小闺女留意人选,何曾氏越看越觉得闺女贴心,真是贴心棉袄,抿嘴笑道:“你妹妹跟着她嫂子新近已是改了很多,就是还有点毛躁。反正她的亲事并不着急,拖到明年再定也可。有咱俩平日里细细寻摸下人选,总会找到一位好的。”
把心头大事说完,何曾氏又找了丈夫何大栓,儿子媳妇过来说一下买牛的事,大家都同意,何曾氏把钱先给女儿女婿带家去,商定好两日后就去牵牛。
没两日,何元慧果然很快办妥并托人传话,何生当天上杏花村就把牛牵家来。
是一头通生黑色皮毛的牛,已经将近半人身高的个头,瞧着精神极了。何大栓牵着牛简直爱不释手,猫冬时节哪儿也不去,尽紧张他的牛。这牛养两个月,等到今年开春时,正是能用上的时候。家里的农活有牛帮忙,要轻松很多。